summary：Mark的私人飞机坠毁在太平洋中央，一条小人鱼把他从海里捞出来，救到了一个荒岛上。毫无生存能力的两脚兽只能靠着鱼鱼养活。

【0】

“飞机迫降！注意——飞机迫降！——”

机长的声音几乎被飞机下坠时各种物体疯狂碰撞发出的巨大噪音所掩盖，飞机引擎不停传来轰隆隆的爆炸声。

Mark被安全带固定在座位上，下坠带来的强烈失重感让他几乎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

两个保镖中的一个坐在Mark对面，不知何时被飞过来的物体击断脖子。另一位机组人员因为坠落来得太突然，没来得及系上安全带，在机体下坠翻滚的剧烈撞击中骨折身亡，此刻尸体仍不停在机舱内翻滚撞击着。

机舱里除了Mark外，活人只有他身边正口齿不清地做着祈祷的保镖了。

在飞机撞击水面的瞬间，Mark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全都散了架。

迫降不幸地没有成功，机头直撞上海面，巨大的声响打破了荒凉海域的平静。

“操！”那个唯一活着的保镖挣扎着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他跌跌撞撞地跑到飞机门边，Mark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已经拉开了舱门的紧急手柄。

瞬间，汹涌而入的海水就把保镖冲到了机舱底部。

倒灌的海水加速了飞机的下沉，Mark迅速吸了一口气，海水便没了顶，他摸索着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在缓缓下沉的飞机中拨开各种物体和尸体，试图靠近此刻唯一的逃生口。

遗憾的是，胸腔中的氧气只能支撑Mark钻出机舱。所剩无几的氧气、因为水压而剧痛的耳膜，还有酸痛沉重的四肢，都让Mark失去了往上游的可能。

年轻的CEO不甘心地看着越来越远的海面，在尝试上游却只能吐出最后一串气泡后，终于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被漩涡吸入漆黑的深海。

然而，就在接受了死神的邀约时，Mark模模糊糊地看到有人逆着光朝着他迅速游了过来。

那是一个漂亮到不可思议的大男孩。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Mark最后的记忆，是男孩眨了眨那双充满好奇和探索的、像小鹿一样可爱的眼睛。

【1】

Mark是被热醒的。

灼热的太阳把他躺着的沙滩烤得滚烫，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冲上来，那是他感受到的唯一凉意。也不知道他到底躺了多久，身上湿透的衣服竟然已经半干了。

Mark睁开眼睛，但很快他就受不了这刺眼的阳光。年轻的CEO用手臂挡住眼睛，躺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恢复了对四肢的控制，也对发生了什么有了奇怪的真实感。

这次出行，Mark用的是私人飞机。两亿美金的飞机在起飞不到一小时后的太平洋上空突然发生爆炸坠毁，而他居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沙滩上没有一丁点儿人类的痕迹，干净的沙子在烈日下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身后是一片并不算茂密的树林，再远一些，则是一大片嶙峋的岩壁。

显然，这是一个荒岛。

“有人吗？”Mark叫了一声，然后因为干得冒烟的嗓子而不停咳嗽。

回应他的，只有哗啦啦的海浪和滚烫腥咸的海风。

真奇怪，他应该不是唯一的幸存者。虽然机舱里似乎只有他活下来，但驾驶室两个机师肯定至少有一个还活着吧，否则谁把他从海里捞出来扔在沙滩上？

“有人吗——”Mark又用力叫了一声，然后发现现在最应该解决的是饮水问题，不然他很快就会在炎热里因为缺水而丧失行动和求救能力。

椰子树——Mark锁定了目标，荒岛求生的第一个任务，唯一的问题是怎么让椰子从树上掉下来。

Mark踹了踹树，烈日下，连片叶子都没有掉。

虽然已经请了好几年的健身教练，身体素质和体格都锻炼得很不错，但显然摘椰子这种事情还是超纲了。在人类社会享受了30年现代工业自动化生活的CEO，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只能望椰兴叹。

忙活了半小时的Mark绝望地坐下，打算先休息一会儿，再进林子里寻找淡水资源。

正在这时，一个椰子突然从海岸线上咕噜噜地滚了过来。

Mark愣了愣，跑上前捡起椰子。他四处看了看，可能是从哪棵树上掉了下来冲进了海里，又被浪推到了他面前。

运气还不差，Mark想，他找了一块石头，打算挫开椰子壳。

然而没过多久，Mark就挫败地发现，没有刀子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自己居然连个椰子都打不开。硬砸怕把椰子砸碎，椰汁全撒在了沙滩上，手上的石头实在太钝了，Mark钻了半天也钻不开一个小孔。

他气馁地坐在树荫下，开始认真思索自己是不是会真的死在这个荒岛上。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锥状的石头突然落在了沙滩上。

Mark跑过去拾起来，又环顾四方，困惑地环顾四周。不过补充水分比较重要，Mark拿起这根石头，又开始和椰子斗智斗勇。

这块石头还挺好用的，Mark很快就喝上了椰汁。

他仰头灌了几口，解决了干渴后，猛地抬头看向海岸，于是这一次，他在其中一块巨大的礁石后，看到了一个探头探脑偷偷看着他的大男孩。

Mark猝不及防的抬头让这个监视者吓了一跳。男孩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迅速缩回礁石后，随后传来一声“扑通”的水声。

Mark认得他，在海里的时候朝他游过来的男孩。

因为那个男孩太漂亮了，这么不可思议的一幕，Mark一直以为是自己濒死的错觉。

“等等！”Mark赤着脚跑到海里，礁石处的水深没到Mark的腰，他站在水里四处搜索，哪里还有男孩的身影。

他失望又愤怒地上了岸，现在好了，裤子又湿了。

显然这并非一个无人岛。这里，或者这附近，肯定有人类居住，那个男孩应该是附近渔民的儿子。只要有人类居住，那肯定有和外界联系的方法，Mark可以立刻联系Facebook申请政府救援把自己带回去。

但是该死的，那个男孩扔给他椰子和锥状石头，却一直躲着自己。

“嘿，出来，”Mark尝试着抛出条件，“如果你把我带到村子里，我可以给你五万美金的报酬。”

但是对方显然很能沉得住气，或者说五万美金并不足以诱惑他出现。

Mark等了一会儿，决定钻进小树林里，躲在灌木丛里等待着，他得看看这个奇怪的男孩打算做什么。

海边没有一点儿动静，一波波冲上岸的海浪周而复始地涨退着，除了带来一些珊瑚碎屑和小砂石外，时间像被凝固了。

不知过了多久，另一块礁石后探出一颗棕色的脑袋。

果然是刚刚那个男孩。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探半个脑袋，在发现海滩上空无一人后，明显焦急起来。很快，他半个身体都从礁石后探出来了。

男孩长得很漂亮，棕色的湿漉漉的头发微卷，五官很是深邃，明亮的棕色眼眸，高挺的鼻梁下是丰润的嘴唇。他的身形也很好看，赤裸的上身虽然瘦削但肌肉线条苍劲流畅，奶白色的肌肤显然不是一个渔民会有的，在阳光下闪烁着像珍珠一样温润的光泽。

他观望了一阵后就缩回礁石后，片刻，Mark在另一块礁石后看到他探出身。

男孩在几块靠近沙滩的礁石后相继探过头，在发现真的找不到Mark的时候，他终于离开藏身的礁石，朝着岸边游来。

男孩在距离沙滩三四米的地方徘徊了片刻，他似乎在犹豫，不过很快，Mark便看到他靠近的身影。

随后，Mark看到了让他震惊的一幕。

刺眼的阳光几乎让海水变成透明的蓝，清澈的浅海里的一切变得格外清晰，海里的阴影出卖了男孩，Mark看到他身下并非两条腿，而似乎是一条灵活的鱼尾。

为了寻找Mark，男孩游到了沙滩边缘。离开水让他的动作变得很缓慢，他趴在沙滩和海浪相接的那片湿漉漉的沙子上，似乎不敢再上前了，只能撑起上半身，着急地搜寻着Mark，那条漂亮的鱼尾不停轻轻胡乱拍着沙子。

显然，离水让他十分不安。

Mark被眼前童话般的生物迷住了。

男孩瘦削的腰线从小腹下开始长出晶莹的鳞片，鳞片在阳光下像碎钻一样瑰丽，他的鱼尾饱满、修长，可以想象他在海中遨游时，这尾巴是如何灵活有力。鱼尾漂亮的弧线在末端收窄，尾鳍像天蓝色的薄纱一样梦幻。

或许是焦急，或许是不安，尾鳍下意识地拍打着浅浅的海水，不断溅起一朵朵浪花。

似乎在确认Mark已经离开沙滩后，这条奇怪又漂亮的小人鱼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连棕色的卷发都无精打采地耷拉了下来。

他开始慢慢拖着在陆地上显得略为笨重的鱼尾想要回到海里，但是陆地沙滩上坚硬的碎砂石很快刮破了他没有鳞片保护的柔嫩手心。

他痛得脸都皱了起来，停下了动作，转而舔起自己手心的伤口。

小人鱼舔得专心致志的，直到Mark的阴影笼罩了他，才惊愕地抬起脸，看向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类。

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人鱼充满戒备地绷紧了上半身，鱼尾开始用力甩动着，喉咙里发出一阵警告的低吼。

Mark毫不怀疑若现在在海里，这条鱼尾能把他拍出内伤。但在陆地，它的杀伤力几乎为零，鱼尾甚至因为不顾一切地用力拍击着粗粝的砂地企图震慑人类而有一些鳞片被刮了下来——这个傻乎乎的小家伙，还没伤到别人，先把自己弄伤了。

他发出的警告也没有什么震慑作用，小人鱼的声音太软糯了，简直就跟小奶猫哈气没什么分别。

Mark往后退了一步，张开手臂，打开手心，放慢语速：“我不会伤害你。”

紧张的小人鱼似乎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仍旧凶巴巴地对Mark哈着气，但是Mark没有攻击性的姿势代替语言很好地传达了信息，男孩的鱼尾渐渐地停止用力拍打砂地了。

Mark小心地尝试着靠近这个美好的神奇生物。

当他碰触到小人鱼冰凉的肌肤时，小人鱼再次对他发出刚刚那种毫无威慑力的哈气声。

Mark壮着胆，安抚着紧张的人鱼，然后一把把他抱起来。

这有点沉，但或许因为骨骼构造和人类不同的缘故，比起人类还是略微轻一些，因此在Mark的承受范围内。

在被抱离地面时，小人鱼吓坏了，再次开始疯狂地挣扎甩尾，手也不停地挠着Mark的肩膀。

这真是个坏主意，Mark想，如果被抓破了皮肤，在这个岛上很可能会感染。

幸而当小人鱼发现Mark在往海里走时，就停止了攻击，他僵硬着身体呆在Mark臂弯中一动不敢动，滑溜溜的身体轻轻颤抖着，瞪着一双圆溜溜的鹿眼，紧张惶恐地看着人类。

Mark走到海里，水一没过腰，小人鱼灵活地一翻，从Mark怀里翻进水中，转眼就游远了。

Mark松了一口气。

尽管这漂亮的造物长着跟人类一模一样的上半身，但他们毕竟不是人，Mark真害怕这小家伙一回到水里立刻抽他一尾巴，直接把他抽骨折他就只能在荒岛上等死了。

人鱼没有离开，他一口气游出五十多米——这大概对他来说是一个安全距离了，Mark看到他又从海里探出脑袋，歪着头好奇地观察着自己。

【2】

Mark对人鱼的猜测如果让人鱼知道，绝对会被人鱼恼火地狠狠抽上一尾巴。

毕竟在Eduardo心里，人类才是世界上最野蛮和残忍的生物。

是的，Eduardo是一条刚成年的人鱼。

他离开人鱼的领地，开始海洋环游的第一个月就碰上了猎鲸船，然后充分见识了人类的残忍和可怕。

那是一场令人胆颤的捕猎，Eduardo尝试帮那条可怜的须鲸咬断缠在它身上的网，但那些坚硬的绳索不但没有断开，反而更深地勒进须鲸的血肉里。

血染红了海水，须鲸濒死时的哀鸣好几海里都能清晰听到。

Eduardo看着须鲸的尸体被拖上船，只能伤心欲绝地赶在鲨鱼嗅到血腥味到来之前离开。

在远离那片血海后，小人鱼才敢悄悄地浮上海面看一眼人类。

但他只看到一个坚硬的、轰隆作响的庞然大物。

这就是人类吗？

所以那天，那个坚硬的庞然大物砸进海里的时候，让Eduardo吓了一大跳。

但他这个年纪的人鱼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他悄悄地潜进深海跟了上去，想看看人类又想做什么。

然后，他看到一个跟自己差不多身形的生物从那个庞然大物里爬了出来——原来这才是传说中的人类。

这还是Eduardo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人类——那个海洋生物口中非常凶残、可怕、狡猾的物种。但这个人类看上去既不凶残，也不可怕。他看起来就跟Eduardo一样，只是在尾巴的地方长的是两条腿。

没有鱼尾，那在海里就不可能游得快，大概只能像海龟那样慢悠悠地划水吧，别说须鲸了，看样子他连一条小鱼都捉不到。

很快，Eduardo就震惊地发现，这个人类甚至不会游泳！他手忙脚乱地扒拉了几下就不动了！

小人鱼有点急了，大着胆儿抬了抬他的手帮他比划了几下，用动作催促他——动呀，不游就往下沉啦。

但人类毫无反应。

Eduardo好奇地绕着Mark游了几圈，然后终于意识到，他不但不会游泳，而且还不懂如何在水里呼吸！

天啊！怎么有这么笨的生物！

所以这个人类不但无法捕鱼，甚至会淹死在海里！

竟然会有生物能被淹死在水里？！

人鱼善良的本性让Eduardo往这个不懂如何在水里呼吸的人类嘴里渡了一口气，然后抱住他，以最快的速度游向海面，并带到了最近的一个小岛上。

Eduardo一直躲在礁石后好奇地观察这个人类。

事实证明，他醒来后的各种行为也并不比在海里的时候灵活多少。

笨手笨脚的人类想要摘椰子，但只懂得踹树，而且还踹不动，最后只把自己累了个半死。

Eduardo只好游到小岛的另一边海滩上，用石头把一个椰子打了下来。他把椰子拿回来的时候，那个人类仍旧望着高高的椰子树一筹莫展。

更可悲的是，即使把椰子给他，人类也打不开外壳——他的双手看起来十分不中用。

不忍心看着他饿死自己的小人鱼只好悄悄又给他扔了一把锥状的石头。

所以人类的四肢到底有什么作用啊？Eduardo看着Mark一边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一边又开始善良地忧心他会不会很容易死去。

毕竟这么弱的生物，在哪儿应该都很难生存吧！

人类笨拙的行为让Eduardo放下了戒心，甚至转而有点担心他被什么动物吃掉，可是当Eduardo搁浅在沙滩上的时候才开始本能地害怕，他看着靠近的人类，想起那条命运凄惨的须鲸。

他不知道那些咬不断也扯不开、让须鲸都皮开肉绽的网是从哪里来的，或许他刚刚的消失，就是为了诱捕自己，或许下一刻，这个人类就会放出那种可怕的网，把他网住，然后吃掉。

Eduardo估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肉够这个人类吃上十多天了吧！

于是人鱼害怕极了，他用尽全身力气威胁这个人类不要靠近他。

然而对方只是抱起他，把他带回了海里。

发现人类不会伤害他之后，Eduardo大胆了很多，他开始光明正大地趴在离海滩最近的礁石上，兴致勃勃地观察人类的各种奇怪行为。

他总是在树林里进进出出，把很多树枝堆到沙滩上，然后一直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在Eduardo看得快要睡着的时候，沙滩上出现了一团亮亮的东西。

天已经暗下来了，Eduardo好奇地看着那团亮光，困惑着人类是不是在捕猎。毕竟在深海里，鱼类发光不是在捕猎就是在求偶。

他开始十分期待，想看看这个笨手笨脚的人类怎么捕猎。尾巴也配合地不再拍着水玩儿了，不然很可能会惊动人类用那团亮光吸引过来的猎物。

然而让Eduardo困惑的是，人类却只是坐下来，然后开始吃起椰子。

那么，这团亮光是人类在求偶了？

Eduardo好奇地看了看四周，可是据他所知，这个岛上没有第二个人类了。

当然，这个晚上什么都没发生。

人鱼打了个哈欠，人类好奇怪呀。

【3】

那个小家伙又出现了。

Mark看到那条小人鱼又趴在礁石上满脸好奇地看着自己。

这已经是流落荒岛的第五天了。

Mark所有的荒岛求生经验全部来自游戏，但这些贫乏的知识，也仅让他用防水运动外套和两个椰子壳，完成了一个海水蒸发装置取得淡水而已。这位全世界最有钱的年轻宅男富翁没有渴死、饿死在荒岛的唯一原因，是因为有一条人鱼像圈养宠物一样饲养着他。

毕竟后来他的“小饲主”看到他用椰子壳盛水，还从海底捞了一个小铁桶给他，让他终于能存上一点淡水。

在来到荒岛的第二天，Mark饥肠辘辘地饿醒，削了一根树枝打算猎鱼时，那条小人鱼再次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海里。

当看到Mark满头大汗地顶着太阳，在膝盖深的海水里戳了半天都没有成功叉到一条鱼后，小人鱼把一条有小臂那么长的鱼扔到了沙滩上。

快要饿晕的Mark立刻明白小人鱼的意图，他上前捉住了滑溜溜的鱼。

然而骤然离水让这条倒霉的鱼不停扑腾，滚了一身的沙子。Mark实在没办法就这么下嘴，只好捉住它放进海里洗洗沙子。就这样，滑不溜手的鱼拼命扭动，一下子就脱离Mark的掌控，转眼溜得无影无踪。

小人鱼看得急眼，他猛扎进水里，不一会儿又给Mark扔了一条鱼。不同的是，这次人鱼手里还留了一条。

他焦急地拍着尾巴，在吸引到Mark的注意力后，咬了一口自己手上的鱼，动作很大地嚼了嚼，脸颊因为这一大口鱼肉而鼓囊囊的。

Mark愣了愣，哭笑不得，好吧，原来小家伙是以为自己不懂吃鱼。

他当然知道人鱼给他扔鱼是为什么，可是他也不能生吃啊！

然而Mark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小家伙解释，只好默默地再次洗鱼，为了不再让小人鱼觉得他是个连鱼都不会吃的废物，Mark这次非常小心没有让鱼溜走。

但这一行为实在急坏了小人鱼，他气呼呼地不停拍着海水，看到Mark还没有啃鱼，便不停地游来游去，一会儿一会儿地探头出来。

Mark洗完了鱼，又用石块刮了鱼鳞，这才放在火上烤。

直到这时候，焦急的小家伙才消停下来，但还是满脸疑惑，不明白为什么人类要把鱼肉放在火上烤才吃，明明直接咬就能吃了——他给的鱼都是挑最鲜美的。

Mark猜小人鱼不知道火是什么，更没有熟食的概念。

打那之后，这条小人鱼每天都会像给宠物投喂食物那样，在不同时段给Mark带来好几条鱼。总而言之，一天两顿不但能吃饱，还会剩一些鱼肉。

怎么说呢，Mark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承认，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条小人鱼养着他这个生存能力几乎等于零的废物人类。

按照惯例，他的饲主今天又带了两条鱼给没有任何捕猎能力的人类。

小人鱼把鱼扔给Mark后，开始懒洋洋地趴在礁石上晒日光浴，尾鳍一甩一甩的拍打着海面，好不惬意。

然而今天，Mark烤好了鱼，却没有立刻吃，而是站起来淌过浅水区，往小人鱼走去。

Mark被小人鱼饲养了好几天，今天突然萌发了接近这个可爱生物的想法。或许小家伙能帮助他离开这什么都没有荒岛，回到人类社会。

而在不能语言沟通的情况下，食物变成了百试不爽的方法。

Mark的靠近让人鱼停下了尾鳍的嬉戏，耳鳍刷一下竖了起来，还抖了抖，这是他注意力集中的表现。

经过几天的互相观察，Mark已经能基本读懂小人鱼的身体语言了。那就像他家的Beast一样，被叫到名字时就会竖起耳朵，期待地想知道主人是要给他投喂还是要带他出去玩耍。

Mark真想知道如果把小人鱼带回家养，他跟Beast是不是能交流无障碍。

现在小人鱼已经完全不害怕Mark了，虽然没有主动靠近过人类，但Mark不难看出小家伙对自己充满好奇心。

年轻的暴君爬上一块低矮的礁石上坐下，聪明的人鱼察觉了Mark的交流意图，犹豫了一下，游了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靠近Mark。

人鱼先是在五六米外的地方来回游了一会儿，看到Mark一动不动，最终还是慢慢游到Mark坐着的那块礁石旁。

他眨眨眼睛，想知道Mark要做什么。

小人鱼的眼睛是漂亮的棕色，干净得没有一点俗世欲望污染的痕迹，犹如一张白纸。还有那浓密纤长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水珠，丰润的嘴唇像清晨含苞的玫瑰。

果然是自然才能孕育出的精灵，如此近的距离，Mark看着他的面庞，如同陷在一个纯洁的梦里，脑海中一片空白，灾难、生存，甚至死亡，在那一刻全都不存在了。

传说中总说人类容易被人鱼蛊惑，但Mark看到这种传说中的生物时，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纯洁生物面前，任何人类都自愿沦为俘虏。

小人鱼发出一声含糊的嘟囔，Mark回过神，他对上人鱼清澈的眼眸，把烤好的鱼递过去。

小人鱼露出困惑的表情，不明白为什么人类要把自己给他的食物还给自己。

小人鱼虽然困惑，但就像人类年轻人一样，对新鲜事物永远抱着极大的兴趣。他看到烤熟的鱼跃跃欲试，却没有立刻伸手去接。他的模样让Mark想起家里训练有素的可蒙犬。

哦，他现在十分想念自己的小拖把了。

“吃吃看？”Mark说着，咬了一口另一根树枝上的鱼做示范。

小人鱼这回看懂了，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咬了一口。

小家伙第一次吃熟食，还是刚烤好的鱼，一下子咬了一口，立刻就被烫到了舌头。

他呜咽着，“噗通”一声扎进水里，一甩漂亮的鱼尾，拍了Mark一头一脸的水，转眼就游到两米外的地方。

再次出现的时候，小人鱼只探出了上半张脸，估计嘴还在冰凉的海里降温，满脸的委屈气愤，漂亮的大眼睛满是控诉地瞪着Mark。

Mark无奈，他示范地吹了吹还冒着热气的鱼，然后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小人鱼看了他一会儿，又摆着尾巴游到Mark面前。

Mark把鱼递过去，这次，小人鱼学着他的样子，用力吹了几次，然后才小小地咬了一口。

“好吃吗？”Mark问。

小人鱼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没有任何回答。但他把熟的鱼肉咽下去了，又急着凑过来要尝第二口。

烤熟的鱼肉用海水蒸馏下来的盐抹过，外焦里嫩，入口即融，这对于小人鱼而言确实是一种新奇的感受。

Mark怕他再被烫着，用手隔了隔，替小家伙吹凉了再递过去。

就这样，小人鱼一小口一小口地，很快就啃完了Mark烤好的鱼。

他露出不满足的表情，期待地看向Mark手上的另一条鱼。

“好吃吧。”暴君被小人鱼讨食的撒娇表情取悦了，不自觉地用从没用过的温和语气说。

“好…吃…吧…”小人鱼突然磕磕巴巴地重复了一次。

他看到Mark被吓了一跳的表情，露出孩子气的笑容，尾鳍快乐地在水里左右摇摆着，又重复了一遍，“好吃吧！”

他比Mark想象的更加聪明，才第二遍，发音就完全跟Mark的一样，也不磕磕巴巴了。

“吃吧。”Mark把自己那根烤鱼也递了过去。

“吃吧。”小人鱼再次重复，他的兴趣显然迅速地从吃烤鱼变成了跟Mark学说话。

Mark决定教他说人类的语言。

他做了一个吃的姿势，说：“吃。”

“吃。”小人鱼跟着说。

“鱼。”Mark指了指烤鱼。

“鱼。”小家伙说。

“吃。”Mark又做了一个吃的动作，然后咬了一口鱼肉，“吃鱼。”

“吃—鱼—”小家伙学得很快，凑上去就是一口。

“吃鱼！”咽下满嘴的鱼肉后，他再次快乐地要求。

就这样，Mark把原本留给自己的那条鱼也全部喂给了人鱼。

小家伙吃完后满足地咂了咂嘴巴。

Mark尝试着去抚摸人鱼的脸，这次人鱼没有躲闪，反而主动凑上去蹭蹭Mark这几天磨得十分粗糙的手心。

没有了任何戒心的人鱼开始放纵自己探索，手摸过人类浸在海里的双腿。海里的生物大多没有腿。就算有，也是长了蹼或者成片状，而像虾或蟹，则是细长或者坚硬的。而人类的腿很软，还很灵活，既没有壳，也没有鳞片。

人鱼的手好奇地摸来摸去，Mark没有阻止他的探索，在摸到脚心的时候忍不住缩了缩。小家伙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玩具一样，又挠了挠他。

Mark笑了，脚趾特意动了动，蜷缩起来又张开，终于把人鱼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别的地方。

“腿。”Mark试着教他。

“腿——”小人鱼认真地重复，然后指了指自己水里不停轻轻摆动的尾巴，眼里闪着得意的亮光，“腿。”

“尾。”Mark纠正他。

他抬了抬自己的腿，“腿。”然后又指了指小人鱼的鱼尾，“尾，鱼尾。”

“鱼尾。”小人鱼懂了，他碰了碰Mark的腿，“腿。”

“是的。”Mark点头

“是的。”小人鱼有模有样地说，并且跟着点头。

Mark想了想，尝试着指着自己的腿说，“腿——是的。鱼尾——不是。”

然后指了指自己：“鱼——不是，人类——是的。”

这次小人鱼思索了好一会儿，接着，他指着鱼尾期待地看着Mark，“鱼尾——是的。腿——不是。”

然后指着自己，煞有介事地说，“鱼——是的！”

Mark震惊地看着他。

肯定和否定都是抽象的用法，他现在非常确定，人鱼的智商绝不比人类低。人鱼也肯定有族群和社会化，因为这小家伙根本不是在学习人类说话，更像是在学习第二门外语。而对于第二门外语的学习来说，小家伙领悟得也太快了点，模仿能力也很强，读音一点不差。

小人鱼似乎从Mark的震惊中明白自己学对了，他高兴地游了两圈，把脑袋搁在Mark大腿上，用明亮欢快的眼眸看着Mark。

“人类。”他软软糯糯地说，“人类，人类。”

“人类，Mark——”Mark指着自己，“人类——是的。Mark——是的。”

“人类，Mark。”小人鱼重复着。他指自己的脸，“Mark？”

Mark知道他误会“Mark”是脸，于是摸了摸他的脸：“脸。”

又指了指自己的脸：“脸。”

“脸。”人鱼这回明白了。他指着Mark，“人类，Mark。”

他收起指间的蹼，摸了摸Mark的脸：“脸。Mark，脸。”

“是的。”Mark嘉奖地摸摸他的头发。

“鱼，”小人鱼指着自己，“鱼，Eduardo。”

Mark刚开始没听懂他最后那个词，人鱼不满地又重复了一遍，还露出嫌弃的小表情，“鱼，Eduardo！”

突然，Mark意识到小家伙那个拗口的发音，是他的名字。

小人鱼有名字。

“Eduardo？”Mark模仿着说，这有点儿像葡萄牙语的发音。

“是的，Eduardo，鱼。”小人鱼指着自己，又指着Mark，“人类，Mark——是的。”

他高兴极了，绕着Mark游了一圈，一直叫着他的名字：“Mark，Mark，Mark。”

“是的。”Mark回应他。

突然，Mark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人鱼这才想起，今天给Mark带的两条鱼全被自己吃光了。

他转身潜进水里，不一会儿，几条鱼接二连三地从水里被扔了出来，准确地砸进Mark的怀里活蹦乱跳。

Mark可爱的饲主从海里冒出头，尽职尽责地愉快催促：“Mark，吃鱼！”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