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坦白毫无疑问需要勇气，马克从小到大都缺乏这样的勇气，他只擅长沉默或者逃避。如果可以，他宁愿用刀子剖开自己的胸膛，把跳动的心脏拿给斯蒂文，这么做比用语言表达爱意对马克来说要简单得多。

5

在新年倒数结束后四散的人潮中，马克好不容易拦到了一辆计程车。

斯蒂文还很亢奋，马克揽着他的腰，想把他塞进车里。可是当他看到杰克拉开副驾驶的门，就又开始嚷嚷要跟杰克一起坐副驾驶，扒拉着车门死活不进去，还非要亲杰克。

司机不耐烦地问你们到底上不上车？

杰克本来都已经坐进去，只好又探头出来问马克，要不要跟自己换一下，马克去坐副驾驶，他来搞定斯蒂文。

马克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他对斯蒂文向来很有耐心，但被杰克这么一问，心里就有点火，说不用，滚回去副驾驶吧你，然后回头把斯蒂文按在车门前用力吻了下去。

他惩罚性地碾压斯蒂文的唇，斯蒂文嗯嗯呜呜地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因为毫无作用而安静下来了。

马克放开他，打开车门顺利把斯蒂文塞了进去。

上了车后，马克心烦气躁地降下车窗，夜风呼啸着灌进来，斯蒂文被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在打了个喷嚏后，下意识把脸埋到了马克肩膀上避风。

他本来就不算醉酒，只是喝了点啤酒让他异常亢奋。现在被夜风吹了一路，亢奋劲散了，他也就醒了。

回过神的时候，斯蒂文发现自己在马克臂膀里，马克的手贴着他的腰，带着一点坚定的力度。

渐渐清醒的斯蒂文先是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脸慢慢就烧起来了，简直要羞愤欲死。

马克当然知道斯蒂文平静下来了，搂着的人不再躁动亢奋，马克放松了手臂的力量。

他也有点紧张，他害怕斯蒂文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但当他用眼角余光看向斯蒂文时，看到的是斯蒂文红得像熟了的耳朵和假装睡觉却不停震颤的睫毛。

杰克坐在副驾驶和司机说话，司机问他们是哪里来的，杰克说芝加哥。司机又问纽约的跨年夜怎样，杰克说很棒。

马克和斯蒂文什么都没说，听着杰克和司机聊天，纽约满街的霓虹灯在车窗外飞速而过。马克手挪过去，覆住斯蒂文的手，感到手心里对方的手指不安地轻轻动了动，他下意识地收紧手，如同捉住一只小仓鼠。

他已经给够了暗示，却不确定斯蒂文明不明白他们今晚会做什么，明不明白他们的关系会变化。马克不得不开始思考，如果他拒绝的话，自己该怎么做。

但是无论怎样，过了今晚，他们无法再退回兄弟的关系了。

回到房间后，马克让杰克先去洗个澡。

来自双胞胎的直觉告诉杰克，马克有话要跟斯蒂文说。于是他没说什么，走进浴室，把房间让给马克和斯蒂文。

马克和杰克之间那种心照不宣让斯蒂文感觉有点生气，他总觉得马克和杰克之间有一种他插不进去的亲密。

他先看杰克，被对方无视后，接着看向马克，然后又再看着杰克关上浴室的门。

这时候马克已经脱下外套挂好，走到斯蒂文身边，他紧张得有点像情窦初开的小伙子，问他：“我可以亲吻你吗？”

脱离了所有值得用亲吻庆祝的场景，斯蒂文被他的态度弄懵了。

马克看上去太认真太庄重了，他不知道怎么回答，看着马克的眼神茫然无辜得像一只小鹿。

马克更进一步地靠近他，直到斯蒂文的后背抵在墙壁。接着，马克亲吻了他，用一种毫无侵略性的，温柔的力度，但不容拒绝。

这个吻远比刚刚跨年倒数时那个吻更深更久，斯蒂文张开嘴，让马克进入得更深。在唇舌交缠之中，马克尝到了斯蒂文嘴里那点精酿啤酒的味道，斯蒂文酒醒了，但马克感觉自己要醉了。

这个吻很长，斯蒂文感觉到了马克的情动，发热的身体和渐渐抬头的性器官都紧紧地贴着他，硬起来的东西颇有份量。

“马克……？”斯蒂文在马克和墙之间扭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不要紧贴着他的胸膛和胯部。但在逼仄的空间，这很难做到，两人贴得几乎不留一丝空隙。

马克终于停下了这个吻，他几乎把斯蒂文压在了墙壁上，两人鼻尖贴着鼻尖，气息几乎缠在一起，彼此都很乱。

马克很紧张，紧张得都有点呼吸困难了，此刻心跳比他站在拳击台上时还要快。他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他还想亲吻斯蒂文，却被斯蒂文偏脸躲了过去，吻落在发烫的脸颊上。

“所以……这是？”斯蒂文喘息着问，他浑身僵硬地贴着身后的墙，马克离他太近了，就像一个热源那样压迫着他。

斯蒂文的手撑在马克的胸膛上，试图为自己赢得一点空间，他害怕马克此刻正顶着他的阴茎，也害怕马克发现自己抬头的性器。

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无所适从。

“这是……什么意思，马克？”斯蒂文问。

“我觉得，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马克感到后背因为紧张冒了一层汗，他迫切地希望斯蒂文能明白一些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

“我不知道，”斯蒂文有点慌乱，“马克，你把我弄迷糊了，你跟杰克做了一样的事情，但又不一样。我……你们是双胞胎，我不是，你们有那种默契，我跟你们没有。所以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好吗？”

“我和杰克是一样的，”马克对着这样认真的目光，艰难地说，“如果你可以接受杰克的话，那我……”

“一样的什么？”斯蒂文打断马克，他的声音有点发抖，追问了一句，“一样的什么，马克？”

马克不是不想说话，他知道自己必须把一些东西说清楚。

但坦白毫无疑问需要勇气，马克从小到大都缺乏这样的勇气，他只擅长沉默或者逃避。如果可以，他宁愿用刀子剖开自己的胸膛，把跳动的心脏拿给斯蒂文，这么做比用语言表达爱意对马克来说要简单得多。

可是斯蒂文不要他的心脏，只要他的话。

斯蒂文没等到回答，失落地推开马克，马克想拉住他的手，却没来得及。

他走到落地窗旁，站在纽约璀璨的夜景前，是用了很大的勇气才回过身看马克。

“你喜欢莱拉，不是吗？还有杰克，他的色情杂志都没想过藏起来。”

“你们想做什么，我都很乐意和你们一起尝试，”他的声音带着点哭腔，“就算亲吻是一时兴起也无所谓……”

杰克吻他吻得理所当然，他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因为当他们接吻，给斯蒂文的感觉就好像天生他们该那样亲密无间似的。

所以慢慢地，他就默许了杰克的行为，就算知道他们不应该那样，就算知道妈妈会生气，就算知道这违背世俗道德，就算知道他们好歹算法律意义上的兄弟。

因为他们才18岁，18岁连爱情都不懂，可以被允许所有随心所欲的荒唐、天真、胡闹和懵懂，可以被允许偷食禁果。

但是直到马克要求做和杰克一样的事情，斯蒂文才发现自己真的很委屈。

他和杰克什么都做了，杰克一句话没说过，而马克说自己跟杰克是一样的？

就算撇开一切不说，他也是他们弟弟啊！他觉得自己应该被稍微认真地对待。

看到斯蒂文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马克先是惊慌，本能地想哄他，接着又意识到了一些什么而感到吃惊。

“什么叫一时兴起？你觉得我是一时兴起才吻你？”

“难道不是吗？你和杰克……”

杰克捉摸不透的态度还是让斯蒂文受了很多委屈，他不敢冲杰克发脾气，现在全冲着马克发泄出来，“从小到大，你们想做什么从来没问过我啊，不都是直接拉着我一起陪着你们胡闹吗！”

“这跟平时的事情又不一样！”马克头痛得都要裂开了，因为他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杰克什么都没跟你说过？”

“没有，你也没有！”斯蒂文说，“他什么都没说过，他就只是这么做了，你也大可以这么做，但你不能，你不能，说的好像那真的有意义一样……”

“操！谁说那没意义？”马克火大了，原本的旖旎心思一扫而空，他气得头晕，走过去不顾斯蒂文的挣扎，把他拽到浴室门口。

“没有人在和你开玩笑，我这就让杰克给你解释清楚！”

“不要，你放开！”斯蒂文赌气地挣扎，“我不要听他说！他要说就早说了！”

“你先听他的，”马克真的恼极了，“再听我的。”

说着，他抬腿踹浴室的门。

“杰克·洛克利，”马克大声冲着浴室里面吼，“给我滚出来——现在、马上、立刻。”

“快点！杰克·洛克利！出来！”

不一会儿，浴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杰克还没洗好澡，耐不住马克在门外冲他怒骂，只得围了条浴巾打开门看看自己兄弟到底在搞什么鬼。

按照他的想法，此刻马克应该跟他们的弟弟在床上搞得难舍难分，然后等着自己洗好澡去加入他们，而不是来砸他的门，让他从浴室滚出来。

杰克顶着湿漉漉的脑袋，看到马克捏住斯蒂文的后颈脖，斯蒂文眼圈红红的，好像被提着后颈皮捉住的猫，委屈巴巴地不停蹬腿，随时想逃跑。

“干什么？”杰克眯着眼睛打量两个人，“你们吵架了？他怎么哭了？哦——你把他弄哭了，这可真少见。”

“废话少说。”马克看上去有点生气，他把斯蒂文推到杰克面前，对杰克命令，“你这混蛋，告诉他，你为什么要亲吻他。”

“什么？”杰克不解。

“快点。”马克不悦地催促。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杰克问，“告诉他什么？”

“你吻他，没有告诉他什么意思？”马克问，“操你，杰克，你吻他那么久，吻他那么多次，你不觉得应该对他说点什么？”

杰克反问，“亲吻不是只有一个意思吗？还能有什么意思？”

“他觉得你在跟他开玩笑。”马克不悦地说。

“开玩笑？”杰克说，“开什么玩笑。”

“我说过了，”马克非常生气，“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志至少收一收，斯蒂文搞不明白为什么你能一边看着《花花公子》一边跟他接吻，他一直觉得你在跟他开玩笑！你害我也被他认为是在戏弄他！”

“这又不矛盾，”杰克嘀咕，“也不全是杂志的问题，好吗？”

“操你，杰克，”马克多少有点生气，“你至少得在吻他第三次的时候跟他说清楚！”

“现在还兴那套先告白再接吻，或者先告白再上床的狗屎玩意吗？”杰克露出罕见的不自在，“就不能跳过说的那一部分直接做别的吗？”

“杰克·洛克利！”马克咬牙切齿地说。

“知道了知道了，别这么凶，我怕死了。”杰克看向斯蒂文，后者眼神游移，红着脸一声不吭。杰克纠结了一下，一把将他拉到身边，握着斯蒂文的肩膀，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话。

几秒后，回过神的斯蒂文立刻像炸毛的猫一样弹起来，他脸上全红了，蹦起来想躲到马克身后，被杰克一把拽出来压到墙上吻住。

斯蒂文瞪大眼睛，不停推搡着杰克，他没有擦干的湿漉漉的皮肤滑不溜丢，斯蒂文哼哼着，尝到杰克嘴里熟悉的味道，闻到对方赤裸的身上沐浴露的橙花香味。

马克扯开杰克，把他推进浴室顺手替他关上门，“行了，滚回去洗澡吧。”

浴室门被再次关上后，两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我没想过他什么都没对你说……那个混蛋。”马克率先开口，他无奈地说。

“……他还不如不说。”斯蒂文别过脸。

不知道杰克到底说了什么让他反应这么大，马克现在也没心思去管这个。

两个人又沉默了好一会儿，马克才再度找回了自己的语言和声音，他尽量让自己听上去没那么紧张：“我不管杰克刚刚说了什么，但是我很确定，我和他都非常清楚我们在做什么……”

马克揉揉自己发烫的脸，太逊了，他现在表现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小男孩。

“真的不是戏耍你，或者什么该死的一时兴起。对，可能杰克是，我指的是，或许刚开始他吻你是一时兴起，但如果没有那个……他不会，绝对不会这么做，你明白吗？”

“你在说什么啊，马克？”斯蒂文的脸还红着，但终于愿意看马克了，“没有哪个？”

“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该死的……”马克简直想往自己的脑袋来两拳了。

“冷静点？”斯蒂文小声建议，他的心跳也很快，他想弄明白马克想说的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个意思。

“我只是想说，”马克看着斯蒂文，深呼吸，操，冷静下来，马克不停告诉自己，至少这一次，至少这一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斯蒂文微微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尽管脸上红透了，但还是很耐心地等他把话说完。

被斯蒂文这么看着，马克说不下去了，他的模样这么乖巧，让马克觉得自己像是在犯罪。

无论从法律关系，还是从他们的宗教信仰上来说，对于马克而言，兄弟相奸确实就是在犯罪。

但去他的世俗律法和宗教信仰。

“我只是想说，”马克最后还是抱住了斯蒂文，“……那些吻是真的有意义。”

“所以意义……是什么？”斯蒂文问。

“因为你，我整个人生都变了。”马克低头把脸埋在斯蒂文的肩膀上。

“是变得更好的，”斯蒂文在他怀里小声问，“还是变得更坏的？”

“当然是更好的那个意义，”马克用更大的力气抱住他，“我……我没想过在那之后，我还值得一个更好的人生。”

“可是你出现了，奥布丽亚带着你出现在我和杰克的生活里……”马克的声音不自觉地发抖，“你的出现几乎拯救了我和杰克，然后一切都，一切都变得太……美好了。我甚至在心里无数次，无数次感谢父亲，让你成为我的兄弟，他把你带到我身边，而你改变了我的整个人生。”

“你没必要说得这么的……”斯蒂文闷闷地说，“把我说得这么好……但这和那些吻，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明白，你的出现，对于我和杰克来说……”马克把脑袋埋在斯蒂文的肩膀上，他紧紧握住斯蒂文的两边手臂，如同溺水之人握住唯一救命的浮木。

“对我们来说，是一个神迹……”他说，“我没办法——我们没办法不爱你，你明白吗？”

一个神迹。

或许斯蒂文会觉得这是个夸张的说法，但马克是真心实意地这么认为。

马克这辈子都忘记不了那天，在父亲刚刚结婚没多久时，温迪就找到了他们家。

是马克开的门。

母亲看到他，脸上的笑容立刻变成一种扭曲的狰狞，她甩了马克一巴掌，马克看到她还没来得及作出什么反应就被温迪打懵了，脑子轰鸣，天旋地转。

女人掐住马克的脖子，说你看起来过得很好，你把Roro害死了，你却过得很好！你不配！

巨大的声音引来了杰克和斯蒂文。

杰克那时候也没有多大，他还没有那么懂打架，能做到的只是扑上去把温迪的手从马克的脖子上拽出来，结果也被温迪一巴掌扇在地上。

最后是斯蒂文，他们还不太熟悉的弟弟，那个因为性格柔和，说话细声细气，在学校里被别的男孩子欺负也不懂得还手的弟弟，拿着球棒挡在马克和杰克前面。

他勇敢地质问温迪是谁，用软软的腔调很大声很坚决地告诉她不可以再伤害他的两个哥哥了，否则他要打电话报警了。

说真的，马克没想到这个弟弟会这样做，因为他总是很胆小，为了不起冲突甚至可以忍受被欺负，而且当温迪失去理智时真的很疯狂很可怕。

但是他站在自己身前，非常坚定地站在温迪的阴影里，如同一尊小小的守护神，命令她住手，不允许她伤害马克和杰克。

幸好温迪找回了理智，她没有对斯蒂文动手——她还不至于伤害一个陌生的孩子，但是她对斯蒂文说，你身后的两个人是魔鬼，他们害死了自己的兄弟，他们总有一天也会害死你。

马克在听到这话的那一瞬间崩溃了。

害死兰道尔的痛苦像个魔鬼一样将马克囚禁住，他抱紧自己，失声痛哭，哭得浑身痉挛。

他和杰克不是真的希望弟弟死去，如果可以，马克非常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把兰道尔换回来。

马克崩溃地嚎啕大哭，直到有人拥抱住自己。

他抽噎着，泪眼朦胧地看着张开手臂尽力紧紧抱住他和杰克的斯蒂文。

马克想推开这个弟弟，疯狂哭喊着让他滚开，他不能再害死一个人了。

“没关系的，”男孩只是用尽全力抱紧他们，不停地对他和杰克说，“没关系的。”

在一声声的“没关系”中，马克平静了下来。

斯蒂文亲了亲马克全是泪水的湿漉漉的脸颊，又亲了亲杰克的，学着母亲奥布丽亚那样一边拍着他们的后背，一边哄着，“没事了，没事了，别害怕。”

晚上，对于这件事，父亲黑着脸抽烟，什么都不说，奥布丽亚抱着马克和杰克，来来回回地检查他们有没有受伤，又亲吻自己儿子表扬他做得很对，然后告诉斯蒂文，他是个小男子汉，以后要保护好杰克和马克。

斯蒂文点点头，对于今天成功保护了马克和杰克，他感到非常骄傲，“当危险来临，斯蒂文·格兰特无所畏惧！”

那是他房间里《古墓奇兵》海报上的一句话，男主角和斯蒂文同名同姓，马克一直觉得是因为这电影，斯蒂文才对埃及文化如此入迷。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斯蒂文都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马克和杰克身后。学校里那些讨厌的男孩们说他是哥哥的跟屁虫，嘲笑他是因为害怕被欺负才跟在马克和杰克身边。

只有马克知道，斯蒂文跟在他身边其实是为了保护杰克和马克，他害怕那个女人突然又从哪里冒出来攻击他们，也担心马克的情绪失控。

马克的精神那段时间一直不太稳定，他很容易失控，因为失去兰道尔的痛苦和巨大的愧疚自责经常毫无预兆地捉住他，把他拖入绝望的痛苦深渊。

每当那个时候，他会崩溃，毫无原因地突然嚎啕大哭，严重的时候甚至会自残，企图用身体的疼痛缓解心里巨大的痛苦。

对于马克脆弱的不稳定的精神病，父亲很绝望，奥布丽亚一次一次地带他去看精神科，斯蒂文则在他每次崩溃时紧紧地抱紧他，确保马克不会伤害自己。

这种情况一直到马克练习拳击后才渐渐好转直到彻底消失。

马克其实说不清楚，他如今稳定的、自控的状态是得益于拳击，还是斯蒂文。

他很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无法被宽恕的错误，他毫无疑问不值得一个美好的人生，但他和杰克没有变成一个精神病人，也没有变成什么自暴自弃的酒鬼或者瘾君子，全都是因为斯蒂文的存在。

他几乎拯救了他们的人生，是每次马克失控时拉着他的手，也是深渊里照入的那缕阳光，他是跟着光走，才走出了深渊。

这些话马克从来没有对斯蒂文说过，他甚至没有感谢过斯蒂文，因为斯蒂文就这样在他身边，好像他本身就应该那样。

马克一直都忘记告诉斯蒂文，他其实是自己的超级英雄。

“马克……”斯蒂文感到心脏因马克惊人的告白而紧张得快要从胸膛跳出来了。

他分不清现在剧烈跳动的是他的心，还是马克的心，他们贴得那么紧，分享着同一个频率的急促心跳，同一种让人晕眩的热度。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结结巴巴地说。

“或许你觉得很夸张，但它们都是真的，如果你不相信，我会一直说……”马克慌乱地说，“一直说到你相信为止……”

斯蒂文第一次见到这么慌乱的马克，一般来说，他总是他们三个中最镇定，最稳定的那个，可是此刻他却如此手足无措。

从他嘴里冒出来的话，那些不受他控制的话越来越多。

“你要去上大学了，杰克要去服役，我和他，我和杰克可能都有点担心，操，大学里那么多女孩子，哦，不，那么多男孩子，你会遇到很多能和你谈论那些埃及的金字塔什么的男孩，他们会说阿拉伯语，能听懂你说的那些隐喻，那些我和杰克都听不懂的引经据典，你……”

“马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这是告白，是吗？”斯蒂文打断马克，他稍微和马克拉开一点距离。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在说什么？”

斯蒂文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慌张的马克让他觉得无比可爱。

“所以杰克，也是这么想的吗？”斯蒂文问。

“我认为是。”马克说。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你和杰克。”反应过来的斯蒂文给了马克一个拥抱。

“……我觉得我应该先拿下冠军。”被他拥抱着，马克垂着手，有点无措。

“这和冠军有什么关系？”斯蒂文问。

他很坦率就表达了自己的爱：“万一你输了呢？就永远不说了吗？这对我不公平，马克，我爱你们，现在我很高兴知道你们也爱着我。”

不，不，马克想说，我们的爱是不一样的，斯蒂文不会明白自己对于马克和杰克来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他太年轻又太快乐了，还不能真的懂什么是爱情。他或许依恋他们两兄弟，或许因为习惯于亲密，又或许有些性向上的情愫和冲动，但他和杰克是远不止于此的，那种镌刻在他们生命里的渴求，远不是只用爱欲可以解释清楚的。

“马克？”斯蒂文不知道他的纠结，又问，“到底和冠军有什么关系啊？”

“因为我太失败了。”马克回过神，他叹了口气，“我觉得我告诉你这些的时候，至少是在某种成功之后。这次的冠军是我20岁前能拿到的最好的冠军，我希望那个奖杯能让你明白，如果我人生中有什么是很好的，那全是因为你在我身边。”

“你一直是我的骄傲啊，无论有没有冠军。”斯蒂文放开他，他看了马克一会儿，随后吻住他。

马克愣了愣，握着他的双臂加深了这个吻。

“不要离开我，”他低声请求，“……拜托了，不要抛弃我，斯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