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杰克很明白，这样的场面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拳击的路是马克自己选择的。马克在拳击台上当然不会一直胜利，他也是肉体凡胎，他没有神庇佑，他也会倒下，斯蒂文必须习惯马克在他面前被打倒，被打伤，甚至被打败。但杰克很明白，不会是这一次。因为今天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他和斯蒂文站在马克身后。

4

次日一大早，斯蒂文就把杰克推醒，说该出发去拳击赛场了，今天可是马克的冠军卫冕赛！

杰克看了看时间，哀嚎一声，说怎么也用不着6点就起来啊。斯蒂文充耳不闻，又给奥布丽亚打电话，问妈妈你醒来没，我们等会儿该出发去看马克的决赛了。

马克的父亲不会去看马克的比赛支持自己的儿子。因为他是个拉比，他从来不赞成马克做一个拳击手。当初允许马克去学，是因为马克的精神状态堪忧，他总是无缘无故地崩溃、痛哭、自残。精神科医生赞成马克去学拳击，因此他才勉强答应了。

奥布丽亚也不太能承受拳击里拳头砸在肉体上的闷声，所以她前几天也很抱歉地告诉马克她没办法去现场支持他。但奥布丽亚会开车把斯蒂文和杰克送到马克的决赛场地。

马克教练的助手很快就在人群里认出了和马克长得一模一样的杰克，然后把他们接了进去。

助手先把斯蒂文带到后台，马克已经穿上衣袍，正在休息室挥拳，感受出拳的力道。他身边有好几个体育记者在对着他拍照。

全美青年拳击赛被认为是职业拳击星光之路的起点，也是很多拳击俱乐部寻觅新鲜血液的一场赛事，因而很受瞩目。

斯蒂文站在记者们身后，看到闪光灯不停地绽放，所有人的焦点都在马克身上，斯蒂文从来没看过这样的马克，他此刻如此耀眼。

等记者完成赛前拍摄，被教练请出休息室时，斯蒂文才说：“嘿，马克！”

马克回头，在看到斯蒂文时眼睛亮了：“来了？”

斯蒂文高兴地走过去打量了一下马克，“你看上去状态很好！”

“嗯。”马克笑了，“还行，但还是不要对我的胜利抱有太大的希望。”

“保持平常心就好，就当是你平时的一次练习赛。”斯蒂文说，“没关系的。”

“我知道。”马克温柔地看着他。

“他的左勾拳很厉害，”杰克靠在门边没有走过来，“不要被揍傻了。”

马克看向他，知道他看过了自己对手的赛事，“我把这当做关心，谢谢。”

“YOU GOT THIS.”杰克罕见地认真说。

“我会尽力。”马克点点头，推了斯蒂文一把，对杰克说，“把他带出去吧，比赛快要开始了。”

杰克和他有一个眼神交汇，那是只有他们双胞胎才能明白的无声的交流。然后杰克对斯蒂文说：“过来，我们出去了。”

斯蒂文转身，马克突然用力从背后抱了他一下，然后迅速放开。

斯蒂文回身也抱了马克一下，替他把衣袍后的兜帽拉起来：“加油，马克，我们在你身边，什么都不用担心。”

因为是马克的家属，斯蒂文和杰克得到了最靠近拳击台的那一排位置，仅在马克的教练身后。

马克曾问斯蒂文要不要去一个更远的位置，但被斯蒂文拒绝了。

杰克拉着斯蒂文入席时，观众席已经快坐满了。拳击台前方的巨大屏幕正播放着双方的基本资料。

马克·史佩克特 VS 沃伦·科伦奥洛斯基

18胜2负  赛季记录  19胜1负

      18  年龄  19

   183cm  身高  188cm

   85kg  体重  86kg

  180cm  臂展  186cm

“全美青年拳击赛卫冕战现在开始，”随着主持人的宣布，会场沸腾起来，“这次的对决是马克·史佩克特和沃伦·科伦奥洛斯基。今年的青年拳击锦标赛冠军与去年及前年的青年拳击锦标赛冠军的对决。”

“沃伦去年获得锦标赛冠军后，因为在另一场比赛中失控，打断了对手的肋骨而被禁赛一年。但从这个赛季看来，沃伦克制不少且状态绝佳。自从15岁正式进入拳击赛场后，他的胜率一直居高不下，在四年中达到了惊人的63胜5负。”

“站在这样的对手面前需要非常大的勇气，马克是更注重技巧的选手，他至今的胜率是54胜6负，足够瞩目，但比起沃伦还稍有欠缺。马克在今年获得了锦标赛的冠军，但因为今年沃伦的缺赛，人们不得不猜测马克得到冠军的幸运因素，今晚显然是马克证明自己的绝佳时机。”

“但是沃伦会让马克得到这个冠军吗？对于即将20岁的沃伦来说，今晚将是他最后一次机会站在这个赛场上，他必须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否则失去今晚的奖杯，同时意味着他将失去职业生涯大满贯的全部可能。”

在解说的时候，马克和沃伦都跨过围绳进入拳击台上。

教练为自己的选手脱下衣袍，斯蒂文看向马克的对手，那是一个高壮的、令人生畏的白人。尽管他们的身高体重相差无几，但沃伦看上去就是要比安静的马克壮上一圈，他看着马克的眼神让斯蒂文感到害怕，像盯着猎物的熊，那是一种想要登顶的饥渴。

“现在，两位选手都已经来到了台上，本次十二回合制的冠军卫冕赛即将——开始！”

随着主持人的宣布，斯蒂文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听着，这是一场公平的、干净的比赛。”裁判在两人例行碰头的时候提醒，“当我让你们分开，你们必须分开；当我让你们退回场角，你们必须退回场角。听明白了吗？”

马克和沃伦看着对方，同时点头。

“Good，”裁判宣布，“现在碰碰你们的拳套，比赛即将开始！”

马克和沃伦碰了碰对方的拳套，双方退到拳击台的对角线场角上。

马克下意识回头，视线在身后扫了一圈，很快看到他生命里不可割舍的两个人。

斯蒂文紧紧挨着杰克，杰克握着他的手，他看上去不安极了，一定是刚刚解说中，对沃伦的暴力和失控犯规前科的说明使他异常忧虑。

但当马克看向他的时候，斯蒂文又立刻露出那种加油打气的可爱表情，并冲他挥挥拳头。而杰克则始终面无表情，非常镇定地站在斯蒂文身边，他的镇定让马克也平静了下来。

无论什么时刻，他们三个人中，总会有一个是冷静的。

马克深呼吸一口气，回过头，教练把防护牙套塞进他嘴里。

“READY——”

“BOX！”

沃伦在第一回合非常猛，他的拳出得很快，快得几乎与他强壮的身材不相称，马克没有出拳的机会，他躲了两拳，然后在第三拳击过来的时候，只能举起手放在脸前，硬生生接下了沃伦的两拳，然后才在之后找到了一个机会给对手脸部来了一拳，但代价是对方的拳头也打在了他的脸上。

马克看过沃伦的比赛视频无数次，这个俄罗斯裔的前五回合会异常迅猛，基本不会给对手反击的机会，基本到第六回合，他的对手已经因为挨够了他的拳头摇摇欲坠了。

“也就是说，马克，你不能在前几个回合和他硬碰硬。”教练曾经告诉他，“利用你的灵活和技巧，在第五个回合再反击。”

第一个回合结束的时候，双方分开得很快。

“做得很好。”教练给马克擦了擦汗，马克把嘴里的牙套吐出来，然后喝了几口水。

“不要急，沃伦脾气很暴躁。”在马克把牙套塞回嘴里时，教练继续叮嘱，“第三个回合他会开始乱。”

第二第三回合，沃伦的攻势越来越猛，他的组合拳一套接着一套，记分牌上的数字快速增加，观众席也爆发出一波接着一波的喝彩。

马克有点狼狈，他属于灵活类的拳击选手，但是哪怕如此，他躲避沃伦依然很吃力。

“马克似乎在拖延，”解说员说，“这是个正确的选择，沃伦的力量无与伦比，如果马克不避其锋芒，那么他会跟沃伦的其他对手一样迅速倒在这位力量型的拳击选手的拳头下。”

第五回合的时候，沃伦已经开始暴躁了，他从来没有遇到过马克这么灵活矫健的对手，挥空的拳头令他感到挫败。

第六回合的时候，马克的教练认为这是反击的好时机，马克照做了，但很快，他就感觉到沃伦的强悍。

他的拳头打在沃伦的身上，像打在一块岩石上。

在马克分心的那一瞬间，沃伦的左勾拳从马克的下巴那里往上揍了上去。

那一瞬间，马克天旋地转，下巴痛得要裂开，脑子好像都被他的拳头从头骨里揍了出去。

之后裁判好像暂停了这个回合，马克回过神来的时候教练在台下问他感觉怎样。

马克晃了晃脑袋，告诉他自己没事，于是教练示意裁判再次开启这个回合。或许是刚刚那一拳又让沃伦感到亢奋，他原本略有挫败的焦躁又变成了昂扬的斗志。

他的拳头不停地挥过去，又快又重，把马克逼到场角，马克疲于应付，他被困在场角无法脱身，重重地挨了几拳头，但在跌倒之前，回合结束的声音响起。

斯蒂文看到教练的两个助手用布擦掉马克流下来的鼻血，然后用棉棒捅进他的鼻子里，棉棒出来的时候都被血浸红了。

“你如果不想再看的话，我可以带你出去。”杰克在斯蒂文耳边说，他感到自己的手腕被斯蒂文紧紧握着，“这也是马克希望的。”

“不，”斯蒂文很坚决，“我要看完。”

杰克沉默了片刻：“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宝贝。”

教练在跟马克说着什么，马克不停急促地深呼吸然后点头，他满脸都是汗，眼睛因为充血而有点发红，如同一头野兽。斯蒂文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马克。

这是拳击台上的马克。

接下来的那几个回合马克改变了他的战术，他不再躲避沃伦的拳头，只是举起双手挡住前胸和脸部，以此贴身紧咬沃伦，并因此得到了更多攻击的机会。

但是马克被揍得很惨，第八回合的时候，沃伦把拳头打在了马克的肋骨上。

马克一下就趴在了地上。

斯蒂文此刻已经难受得不得了，他是共情能力很强的人，马克和他关系又如此亲密，他宁愿那些拳头打在自己身上。

杰克看了看拳击台上被打得趴在地上猛喘气的马克，又看了看身边的斯蒂文。斯蒂文目不转睛地看着马克，感觉快要哭出来了，脸色十分苍白。他靠着杰克，好像如果不这样的话他随时会倒下去。

“不要急着起来，”教练在拳击台下大声对马克说，“第8秒再起来，利用倒数休息。”

沃伦被裁判隔开，不允许再接近马克。然后裁判开始读数。

“1，2，3，4……”

“第8秒再起来。”教练不停在拳击场外提醒马克，“深呼吸，不要急，第8秒再起来，呼吸，对。”

第8秒的时候，马克站了起来，继续了比赛。

转换了对战策略后，计分牌上马克的分数在不停追赶，这给了沃伦非常大的压力。他的出拳变得更猛了，马克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换取贴身反击的机会。

第十回合的时候，沃伦已经完全像个疯子，采用贴身战术的马克被揍得更惨。

“马克·史佩克特再次被沃伦的重拳击倒在地上！沃伦的力量令人惊叹！”解说员的惊叹伴随着满场的欢呼，“他还能再次站起来吗？！还能吗？！”

马克倒下的时候，杰克及时从身后抱住斯蒂文：“看着他，看着马克。你选择看下去，就不要逃避。”

他紧紧将斯蒂文勒在怀里，手死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们的弟弟失声痛哭或者尖叫。

杰克很明白，这样的场面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拳击的路是马克自己选择的，斯蒂文必须习惯马克在他面前被打倒，被打伤，甚至被打败。

裁判又开始为马克的倒地读数。

有人对马克喊“GET UP”，有人让他“STAY DOWN”，体育场馆像锅里的水一样疯狂地沸腾，拳击场上的马克却像个死人一样安静倒在地上。

斯蒂文的眼泪落在杰克捂住他嘴的手上，他的抽泣被封在杰克的手心里，他的呐喊被淹没在狂欢之中。

斯蒂文听到周遭乱糟糟的各种声音，听到马克的教练不停对着马克叫“GET UP，MARC！GET UP！”

斯蒂文浑身在发抖，他希望马克能站起来，又希望他别站起来，无论输还是赢都无所谓了，他希望这场可怕的比赛尽快结束。

但是杰克在他耳边无比清晰地用冷酷的声音说：“看清楚了，宝贝，这才是马克，这才是马克真正选择的人生。”

杰克把他抱得很紧，斯蒂文连挣扎都挣扎不了，他一只手勒住斯蒂文的腰，一只手捂着他的嘴。杰克在强迫斯蒂文面对一切。

“宝贝，相信我，他会站起来的。”杰克的声音在全场为沃伦的喝彩和叫好声中坚定地说。

马克在拳击台上当然不会一直胜利，他也是肉体凡胎，他没有神庇佑，他也会倒下，但杰克很明白，不会是这一次。因为今天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他和斯蒂文站在马克身后。

马克绝不会允许自己在今天倒下。

在裁判读到9的时候，马克真的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

“看吧，宝贝，我就说。”杰克说。

裁判走过来确认马克是否真的清醒到可以继续比赛，他问马克：“你知道你是谁吗？”

马克还在晕眩中，对问题毫无反应，于是裁判再次问道：“你知道你是谁吗？”

这一次，马克点头。

“回答我，你是谁！”裁判大声说。

“马克……”马克每说一个音节，都能感受到嘴里鲜血的味道。

“他享受痛苦，他一直都享受这种痛苦，你知道吗？”杰克在斯蒂文耳边说，他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马克，“他已经学会把痛苦变成自己的力量，他越痛苦，越强大，宝贝，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在这里，因为我们在这里，因为他是……”

“回答我，你是谁！”裁判不停追问。

“我是……”马克抬起头，看向斯蒂文和杰克，“马克·史佩克特。”

“他是马克·史佩克特。”几乎同时，杰克对斯蒂文说。

比赛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疯狂了，记者和工作人员一拥而上。

马克跪坐在拳击台的中央不停地喘气，教练帮他把嘴里的牙套取出，马克随即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

闪光灯在他身上闪个不停。

他休息了一下，开始在人群中寻觅。可是记者和工作人员，太多太多的人围在他身边，他看不到斯蒂文，也看不到杰克。

他开始感到难过，他感受不到任何喜悦，身体上的疼痛和疲倦如潮水一样要将他淹没。他需要斯蒂文，需要他的镇静剂、止痛剂和吗啡。

杰克放开斯蒂文，把他往前推了一把：“去吧，你的冠军一定在找你。”

斯蒂文泪眼朦胧地分开人群走到拳击台下。

马克看到了他，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走到拳击台边缘，他跪下来，抱住台下踮起脚伸手拼命想够到自己的斯蒂文。

“……哭什么？”他筋疲力尽地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脑袋，“我赢了。”

“我知道……”斯蒂文抱紧他，他闻到马克身上的血腥味，手心感受到马克还在紧绷的、布满汗水的肌肉，他不停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别哭了。”马克喘着气吻了吻他的脸颊，他疲倦地闭上眼，“我把冠军的奖杯送给你，别哭了……”

赛后，马克被教练带去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尽管他被打得很惨，身上好几块淤血处，但至少骨头一根没断，感谢他结实的肌肉。

之后的几天，马克在斯蒂文特意留给他的那个绝佳床位上休养了几天。

他们全家在纽约度过了一个很开心的圣诞假期。原本的计划是待到1月5日才返回芝加哥，但是马克父亲因为工作的缘故需要提前返回。斯蒂文请求妈妈让他们在纽约再待几天，他一直特别期待去时代广场倒数迎接新年。

奥布丽亚同意了，孩子们已经18岁了，而且订好的机票和付过的房费没必要浪费。因此最终的决定是，父母离开纽约返回芝加哥，三兄弟可以继续留在纽约。

接下来的几天，马克陪着斯蒂文逛完了整个纽约的博物馆和美术馆，杰克在陪了斯蒂文一天后就投降了，他真的受不了在这些展厅里从早待到晚。

新年倒数的那天晚上，斯蒂文早早就把马克和杰克拉到时代广场去。他们随着人流，涌入这个世界的十字路口。

斯蒂文高兴极了，他比往年的倒数都要高兴。这其中当然有他们今年在时代广场倒数的原因，但更多的是斯蒂文对未来的憧憬。

他申请大学的资料基本都已经发出去了，一共申请了四所大学，等到明年开春，他就能知道结果了，对此他还挺有信心的。

马克静养的几天收到了好几个著名拳击俱乐部的邀约，底薪都给得很高，最少的那个也有150万。如果马克在赛季中胜率达到某个标准，还能再翻倍。

但是接受哪一个俱乐部的橄榄枝马克还在犹豫。他接下来会看看还有哪所大学接受入学申请，然后才在申请大学的基础上再决定俱乐部的事情。

杰克是唯一一个已经确定未来的人，他通过了海军陆战队的考核，明年毕业后，会随最近一次的新兵入伍报道服役至少五年。

马克不明白为什么斯蒂文可以做到如此充满希望，对他自己的未来，对他们的未来。他好像从不害怕离别，也不害怕改变，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能迅速接纳。

在三兄弟中，斯蒂文是最弱小的那个，虽然在外人看来，总是马克和杰克保护他不被欺凌，但实际上，斯蒂文才是他们三人的中心。因为他稳定，他平静，他用他的温柔和接纳支撑起不完整的马克和杰克，用他的手牵着马克和杰克，一点点地，慢慢地，温柔地把他们从童年的罪孽和阴影中带回阳光下。

马克做不到不爱他，自然也做不到斯蒂文那样平静地接受分开，因为他非常清楚自己有一部分是缺失的，在他害死了弟弟之后，在他清楚地明白母亲不再爱他之后。但那之后，斯蒂文和奥布丽亚补全了一切。

马克希望在他们分开之前，得到一些更确切的东西，一些更深的羁绊。他和杰克是双胞胎，他们天然地就对彼此有一种承诺，没有东西能斩断血缘，但斯蒂文没有，这让马克迫切地想向他索取些什么，他想让斯蒂文对自己承诺些什么。

烟花不停地在夜空中绽放，广场四周大大小小的广告牌都在播放着各种新年视频。

马克紧紧握着斯蒂文的手，害怕和他走散了，杰克跟在他们身后一步的地方。

在这一年的最后10秒，斯蒂文高兴极了，跟着人群喊出了倒数的数字。

马克的注意力都在斯蒂文身上，属于他的烟花是绽放在斯蒂文的眼里的。

在倒数到1的时候，马克拉过斯蒂文，用力地吻住他。

斯蒂文有一点点惊讶，那模样与前几个月杰克吻他时的惊讶如出一辙，但几乎是立刻地，他就笑着紧紧拥抱了马克，并且热情地回吻。

在时代广场，你可以亲吻你想亲吻的任何人。

杰克在他们身边，他看了看在接吻的马克和斯蒂文，什么都没说，因为这是迟早会发生的，天平再次回到了平衡的状态。

有些事情杰克早就明白了，他们两兄弟其实都不完整，兰道尔死去的时候永远地夺走了他们的某一部分作为惩罚。于马克是自爱，让他内敛且自虐；于杰克是自控，让他难以压抑暴力和毁灭的冲动。这种缺失不是任何训练或者精神治疗可以重获的，那是他们罪孽洗不掉的烙印。他们之中无论哪一个，都给不了斯蒂文一份完整的爱，但如果他们一起爱他，那么这份爱或许就是完整的。

杰克希望自己生命中至少有那么一两件事是完整的。

当夜空中绽满烟花，花火照亮黑夜如同白昼时，杰克抬起头。

新的一年开始了，所有人都很快乐，就连他也不例外。

倒数完后，人群慢慢散去，杰克去买了两罐啤酒，他和斯蒂文一人一罐。

马克很有身为运动员的自觉，他的饮食是经过精细规划的，烟酒绝不会碰，除非他想在拳击台上被揍得很难看。

斯蒂文尝试阻止杰克，他说他们还没到喝酒的年龄，不可以喝酒，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他自己没抵抗住杰克的怂恿，在好奇的驱使下喝了半罐。

他只喝半罐是因为那之后他开始高兴地大声宣布他好爱这个世界，好爱他的生活，好爱每一个人，然后试图亲吻路过他身边的每一个路人。

要马克命的是，斯蒂文大声宣布爱这爱那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在他索吻的时候还真有几个路人回吻了他，于是啤酒被马克夺走扔进了垃圾桶。

马克架着还不停想亲吻路人的斯蒂文，斯蒂文挣脱不出拳击手的怀抱，转而又抱着马克不停地亲吻他，看马克没反应，又高高兴兴地伸手想拥抱杰克亲吻他。

杰克走过去亲了他一下，斯蒂文从马克怀里伸出手抱住杰克，笑嘻嘻地不停用柔软的英腔叫着杰克杰克杰克，直到杰克再次凑过去用黏糊糊的吻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

有的人喝醉了会变成野兽，会发脾气，会发泄暴力。斯蒂文却会表达爱，而且真诚得吓人。他总是有很多很多的爱给身边所有人，就好像那颗心里装的全是满满的爱，喝了酒，爱就溢出来了。

杰克喝完了一罐，他从15岁起就偷喝啤酒了，这一罐对他毫无影响，但是当他想喝下一罐的时候被马克阻止了。

杰克也在兴头上，压根不想理他哥，说你别多管闲事。马克以前根本懒得管他喝不喝酒。

马克抱住动个不停的斯蒂文，只对杰克说了一句话。

他说，喝醉了硬不起来。

杰克先是不解，然后是震惊。他看着马克，好像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但又觉得事情到了这一步，似乎变得理所当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