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马克说:“……我只是想送你一把玫瑰而已。”
“你要结婚了?!”达斯汀大声问。
他在马克电脑上看到了卡地亚的官网,一枚漂亮的银色钻戒安静地在屏幕上展示着。
达斯汀非常惊诧:“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马克还来不及回答,达斯汀又问:“该不会是安娜吧?!”
马克迅速关掉页面,“我没有女朋友。”
“那你看戒指干什么?”达斯汀撇了撇嘴,他对马克挤眉弄眼,“不过我建议哦,求婚戒指还是定制啦,你又不差钱,买现成的跟别人撞款式多尴尬呀,姑娘都喜欢独一无二。”
“我没有女朋友。”马克沉下脸又强调了一次,“达斯汀,你看上去很闲,我想下一次的更新提前三天也是没有问题的,对吧。”
“我错了我错了!”达斯汀举手投降,他一溜烟地跑出马克的办公室,但还是不忘回头叮嘱,“我还是觉得定制更好!”
马克揉了揉手上的纸团,冲着达斯汀扔了过去。
虽然更新在即,作为CTO的达斯汀不敢再八卦马克的事情,但那双好奇的眼睛仍旧捉紧一切机会往马克的电脑屏幕上瞟。
达斯汀跟克里斯关系很好,他什么都不瞒克里斯,马克找戒指的事情自然也没藏着。
他也有点担心,对克里斯说,马克自从纽约回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心思明显不在工作上,或许是跟安娜发生什么事情了。
说到这里,达斯汀甚至悄悄凑到克里斯耳边打小报告:“马克看了两三天的戒指了。”
克里斯听了一阵头疼,他让马克去纽约是为了平息性别歧视舆论的,不是让马克去公款谈恋爱的,而且安娜绝不是一个适合Facebook的女朋友,克里斯已经可以想象之后自己的工作量暴增了。
但是克里斯跟马克的关系并没有亲密到彼此分享恋爱经历的程度,以前在哈佛,克里斯和男朋友约会夜不归宿,马克也从不会过问。
达斯汀这家伙好奇得不得了,自己不敢去找马克,一个劲地怂恿克里斯去,克里斯只当听不懂他的暗示,任由达斯汀像只小猴子一样抓心挠肺。
然而没想到的是,Facebook这版更新刚刚上线的次日,马克就主动找上了克里斯。
“我需要一套还不错的西服。”马克对他说,甚至难得地征询克里斯的意见,“或许我还需要你帮忙?”
“有什么活动需要参加吗?”克里斯有点愕然,“阿玛尼那套不行吗?上次还说西装只要一套就够了,再多不肯买了。”
Facebook估值已经接近6亿美金了,作为一家估值过亿的公司的CEO,马克却仍旧是我行我素地穿着帽衫牛仔裤,踩着Adidas的鞋。幸好硅谷不是华尔街,这样的随性在硅谷反而才是最常见的,因此马克从来没动过念头要置办什么合适的正装。
直到今年,克里斯实在看不过去了,强迫着马克在阿玛尼从头到脚配了一套。
“阿玛尼那套有点太沉了,”马克说,“我觉得不太合适。”
“是什么活动?”克里斯问。
“也不是什么活动,”马克难得地有点不安,“只是需要一个看上去正式但不过分隆重的造型而已。”
“你不告诉我是什么活动,我没法给你搭配,马克。”克里斯头疼地说。
“其实,”卷发的大男孩锋利的脸很僵硬,但耳朵却以极快的速度红了起来,与此相反的是他板起来的僵硬的脸。
“是求婚。”他说。
说完,年轻的暴君红着耳朵,一脸凶恶地瞪着克里斯。
克里斯愣了愣,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唯一的想法是——原来达斯汀说的是真的。
“是安娜?”他问。
“不是她。”马克立刻否认。
克里斯心想,我信你才怪,除了她,你哪来的求婚对象。
“就那套阿玛尼就行了。”他说。
克里斯非常清楚安娜,那个女人把马克当作独角兽,恨不得立刻就跟马克登记领证,哪怕马克穿着T恤,只要掏出戒指,她的答案除了“yes,I do”外绝没有第二个。
再说了,那套西装见美国总统都没问题。
“不行,阿玛尼那套买的时候你说了是见总统的,”马克不买账,非常坚持,“不是用来求婚的。你再糊弄我,我就扣你的奖金。”
克里斯:“……”
呵,直男要求还真高。
“那你想要什么样子的西装?”克里斯问。
“我要穿上非常性感的。”马克说。
克里斯:“……”
“最好是那种穿上能散发荷尔蒙的。”马克又说。
克里斯:“……”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松垮垮的帽衫,踩着拖鞋,一头乱糟糟卷发的大男孩。
性感?
荷尔蒙?
重点是,他的这位直男朋友身高176cm,身上没有(至少穿上衣服后)任何鼓囊囊的肌肉,更加没有阳刚的笑容。
所以,马克是哪来的自信,觉得有一款西装能让他穿上就性感到浑身上下散发荷尔蒙?
“算了,我还是给你请一个造型团队吧。”克里斯说。
太难了,让专业的人来吧,这事他做不来。
“造型师必须跟你一样是gay。”马克又说,“gay比较可靠。”
克里斯:“……”
“我不信任直男的审美。”CEO坦言。
既然是求婚,马克不求帅到迷倒爱德华多的程度,但至少得让华多眼前一亮吧。
“谢谢你的信任。但是聘请别人的时候询问性取向是违反平等条例的,”克里斯其实一点都不想跟马克讨论审美问题,“我觉得肖恩的衣品不错,要不你找他。”
马克想了想,肖恩确实穿得很好看,即使以他的标准来看,肖恩的衣品至少也能打85分。
唯一的问题是,华多非常讨厌肖恩,这点马克还是清楚的。
让肖恩给他搭配衣服,那他本来就小得可怜的成功率可以直接清零了。
而且肖恩的审美是异性恋的审美,而华多是同性恋,马克认为不能用异性恋的审美去讨好一个同性恋,因此把肖恩一票否决了:“我不要他。”
“行吧,我给你请个造型师,”克里斯:“你什么时候需要?”
马克:“今晚……准确来说,是今晚八点。”
“你自己想办法吧。”克里斯翻了个白眼,“来不及请人了。”
“直接买成衣也行,”马克赶紧道,“克里斯,这真的很重要。”
“拜托。”年轻的亿万富翁低下头,局促地看着自己露在Adidas拖鞋外的脚趾。
他很少请求别人做什么,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帮帮我,我只有一次机会……”
明知道这家伙可恶得很,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连求婚这种事情也心血来潮,但是作为朋友,克里斯还是心软了。
他看了看表,现在已经中午了,距离晚餐时间还有7小时,如果先到成衣店搭一身,再收拾一下,时间也有点吃紧。
“走啊,”公关先生走出门,回头看到自家CEO仍愣在原地,没好气地说,“没多少时间了,你还在等什么?!”
综合一下马克那些离谱的要求,克里斯最终开了一小时的车,把马克带到了Tom Ford。
“我以为会是普拉达或者阿玛尼之类的?”马克看了看品牌名字疑惑地问。
原谅这位对时尚一窍不通的直男吧,马克对西装最直观的印象就是爱德华多常年穿的普拉达以及肖恩不离身的阿玛尼。你不能要求一整个衣橱全是一模一样的灰色T恤的宅男去了解每个品牌设计的特点。
“好看的西服不只有普拉达和阿玛尼,”克里斯说,“先试试Tom Ford,不行再换别的。”
“为什么?”马克问,“这个特别好吗?我觉得还是普拉达比较好?”
穿着普拉达求婚的话,华多会给他加分吗?
“你不是对gay的审美有迷之信心吗?”克里斯说,“又要西装穿上迷人,又要西装能让你性感散发荷尔蒙,那就试试Tom Ford。毕竟他本人既是gay, 他的设计又被誉为‘行走的春药’,我们看看这春药在你身上有没有效。”
“哦,好。”马克被说服了,不擅长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吧。
接下来的整整两个半小时里,克里斯和店里的搭配师前前后后挑选了几十款,年轻的暴君罕见地耐着性子在试衣间中进进出出数十次,十分配合,毫无怨言。
终于,下午4点时,马克得到了无懈可击的一身正装。
“我再给你找个发型师。”克里斯说,“这个倒是好找得很。”
马克踩着拖鞋,拎着大大小小一堆印着Tom Ford logo的袋子,赶紧跟上:“我订的座在7点,来得及吗?”
“先回家洗个澡。”克里斯说,“衣服鞋子袖扣领带都买好了,还需要什么吗?”
“红玫瑰。”马克说。
“……”克里斯:“你计划这次求婚到底有多仓促?”
尽职尽责的公关先生把马克送回家,又订购了一大束红玫瑰。
马克洗了个澡,发型师正好到了。
他擦干头发,一声不吭坐到椅子上做发型,像只刚洗好澡湿漉漉乖乖等剪毛的小狗。
克里斯没有打算为马克那头小卷发做什么复杂的发型。时间不允许,他也不认为马克在求婚这件事上应该在外貌上下什么功夫,马克的优势从来不在他的模样。
他只吩咐发型师为年轻的CEO修一下乱翘的发梢和参差不齐的发尾,最后再定型一下。
等发型做得差不多,花店开车送来了一大把新鲜的红玫瑰。
马克到卧室把买回来的衣服穿上,笨手笨脚地试了十多分钟,总算打出了一个漂亮的领结。
他走出来时克里斯非常满意地点点头。
果然是人靠衣装,马克一身笔挺的西装,线条利落得像用尺子一寸寸丈量着熨烫过,微收的腰勾出干练的线条,西装裤让他看起来双腿修长笔直,虽然身高不算太有优势,但是在西装的修饰下,腿长比例看上去异常优秀。
马克穿着铮亮的皮鞋,双手插在裤袋里,本来就异常锋利的脸在修整过的卷发下更加英气逼人。
尽管看起来十分英俊,但这丝毫缓解不了马克的紧张。距离跟华多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秒针如同安在他的心脏上,每跳动一下,心脏就咯噔一下。
马克手心微微冒出一点汗,最后确认道:“我看起来怎样?”
“不错。”克里斯笑着说,“看来Tom Ford的春药在你身上还是凑效的。”
年轻的暴君看了看腕表,“我得去了。”
“嗯。”克里斯把那束娇艳欲滴的玫瑰递给他,“祝你成功。”
马克在Espetus订了一个包间,今晚是他磨了爱德华多整整一周,才得到的约会。
这是圣何塞一间很有名气的西餐厅,价格昂贵,包间私密性很棒,甚至带一个小小的露台。餐厅下有一个漂亮的花园,夜晚亮起灯,如同繁星满园。
爱德华多从纽约回来已经快两周了——这意味着留给马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仅剩的两个多月像一个倒计时,时刻压在胸口,每天早晨醒来,马克就意识到他可以把握的日子又少了一天。
这枚求婚用的梵克雅宝钻戒,在马克刚从纽约回到硅谷没多久就买到手了,然而直到今天,他才让爱德华多答应和他吃一顿饭。
7点15分。
马克再次看了一眼腕表,他冒了满手心的汗,刚刚已经擦过一次了,但并不管用。
玫瑰放在桌子上,马克思索着是否应该再在花瓣上撒一点水珠,让它看起来更加新鲜。
“华多,”马克决定练习练习一下准备好的说辞,“我知道这看上去或许很唐突,但这并不是我突发奇想的做法。事实上是,从我遇到你开始,我就一直觉得……”
不,太混乱了。
“华多,”马克清了清嗓子,“我遇到你的时候,Facebook还只是一间小公司,我开3000美金的二手车,住只有一个房间的出租屋,那时候我除了Facebook,什么都没有。但你……但我在你眼里能看到现在的我。”
他顿了顿,额头上冒了一层薄汗,“我们错过了两年,这是我的错。Facebook现在估值好几亿,用户数量早就上亿了,不仅在美国高校,Facebook在欧洲也有数不清的活跃用户,我们很早之前就不再为资金来源发愁,现在,我能买下硅谷任何地段的房子,但我突然发现……”
马克沉默了一会儿:“我仍旧一无所有。”
“可能你在巴西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才会选择联姻的方式。但我想,我也能帮助你。”他紧张地选择着说辞,“这是我在梵克雅宝买的钻戒。我知道我应该定制,但是他们说半定制要一个月,全定制得至少两个月……我等不及了,华多。如果你愿意,我们的婚戒我一定请最好的设计师。”
“不,我应该首先说‘你愿意和我结婚吗’。”他顿了顿,这么告诉自己,然后重复了一遍,“我等不及了,华多。我知道这十分仓促,但我还是想问,你愿意和我结婚吗?如果你愿意,婚戒我一定请最好的设计师设计。”
“哦,如果——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但至少……华多,什么困难都不值得你用你的婚姻去下注。”马克决定加这么一句。
等磕磕巴巴地说完,年轻的CEO这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仅仅是自己在练习,他已经紧张得连呼吸都忘记了,希望等会儿爱德华多来了之后,他能顺利说完刚刚说的那一大段话。
正在这时,门轻轻从外面被打开。
马克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先生?”侍者捧着一瓶酒走过来,对他鞠躬,“这是您之前定的葡萄酒,请问需要现在为您开瓶吗?”
“哦,葡萄酒。”马克松了一口气,不是华多,随之怅然若失地坐下,“不用了,先放在这里吧。”
“好的,先生。”侍者放下葡萄酒,又贴心地为马克关上门。
7点30分。
马克第十次看腕表,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半小时,这意味着爱德华多随时可能推门走进来。
把刚刚想好的台词写下来已经来不及了,马克决定捉紧时间再练习一次。
“华多,”马克盯着那束红玫瑰,“我遇到你的时候,Facebook还只是一间小公司,我开3000美金的二手车……”
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马克看了一眼,迅速抄过来接通:“华多,你到了?”
“抱歉,马克。”电话里传来爱德华多犹豫的声音。
那句“抱歉”让马克刚刚因为紧张而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立刻紧缩起来,他隐约意识到事情或许并不会像他计划好的那样发展。
“公司有点事,今晚的晚餐取消好吗?”爱德华多声音里全是抱歉,“我知道Espetus很难订座,但是……你想吃什么尽量点,让他们把账记在我的名下,我请客。”
马克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克制了心里的失望,“是很重要的事情?”
“有个项目……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项目,这个团队很年轻却很有想法,为了维持理念,他们只想要一个投资机构。你明白的,硅谷很多不错的黑马,但是独角兽却不多见。我能看到他们的潜质,马克,”爱德华多的声音里略带兴奋,“我不想放走他们。”
马克抿紧嘴沉默着,爱德华多问:“马克?你还好吗?”
“独角兽……”马克握紧电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些,“像Facebook那样的吗?像两年前你看到我时那样吗?”
意识到自己或许不该在爽约时表现出亢奋,爱德华多收敛了语气,温和地哄他:“Facebook当然是无可比拟的,Kawa资本错过了Facebook,这几年一直很惋惜,所以我们不想再错过任何一个优秀的项目。”
“所以你对那个团队,那些年轻人非常感兴趣。”马克说,“可是今晚,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和我吃饭。”
“我在圣保罗待了两年,那些实业把我折腾的焦头烂额,回硅谷立刻遇到这么好的项目,我当然……他们对我很重要。”爱德华多试图向他解释,“所以今晚的晚餐可以取消吗,马克。”
“可是……”马克竭力压抑着自己有点发颤的声音,并试图用极快的语速掩饰情绪,但最终无法连贯说出的话还是泄露了他的慌张,“这只是一次晚餐,不会花你太多时间,一小时,不,45分钟就好了,或者半小时……都可以,都没问题,华多,只要你来一趟Espetus。”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
马克燃起一点希望,尝试着说服他,“这顿晚餐真的不会太久,我只是……我只是……或者等你们结束今晚的工作,我可以一直在这里等你。”
“抱歉,马克。”爱德华多再次对他道歉,但他语气十分坚定,“我等会儿会给Espetus打电话,告诉他们你的账单记在我名下。你要吃什么尽管……”
“我在乎的不是钱!”马克愤怒地质问,“你觉得我现在还缺钱吗?你觉得我付不出一顿几千美金的晚餐账单?”
“上帝啊,我没有这个意思!”爱德华多听上去吃惊极了,“这只是一次晚餐而已,你为什么这么执着?等我拿到这次的项目,我再请你吃饭好吗,在Espetus,或者别的地方,都随你。”
“不是今晚就没有任何意义,”马克说,“我会一直在Espetus等你。”
说完,不等爱德华多回答,马克挂断了电话。
年轻的CEO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轻轻放下手机,脸色在柔和的烛光下仍旧透着可怕的苍白,显得那束放在桌子上的玫瑰红得像血。
不知道过了多久,侍者托着银质托盘走进来。
马克抬起头,冷冷地问:“做什么?”
“扎克伯格先生,我们为您上菜,这是……”
马克打断他:“没看到我的客人还没来吗?”
“这是萨维林先生为您点的,他说……”
马克的声音冷得像冰块:“给我滚出去。”
侍者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但很快恢复了,他向马克微微弯腰:“好的,先生。”
包间再次恢复了安静。
马克这才注意到外面竟然下雨了。
硅谷向来少雨,哪怕在雨季,雨下得也并不算烦人。
今天白天时还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马克还想今天是个求婚的好日子。然而回过神才发现,晚上不知何时,雨已经淅沥沥地下了好一段时间了。
他仍旧在包间里等着,兴许爱德华多和那个小团队见过面后就会来赴他的约——以前百万会员夜不也是这样吗?
他说不来,可最终不还是来了吗?
露台外的雨水像珠帘一样滴滴答答地一串串掉下来。
马克听着哗啦啦的雨声,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问他:“你真的觉得华多还会再那样对你吗?你在他心里还是那个独一无二的天才吗?你忘记你曾经说过什么了吗?”
那个声音问马克:
“你不会认为他还会像以前那样喜欢你吧?”
马克没法再骗自己了。
他连这顿饭也是缠了爱德华多整整一周,才让他答应的。
刚回硅谷,需要休息;需要重新接手之前移交出去的项目;跟久未见面的朋友聚会;哦,还有数不清的派对——毕竟爱德华多是个派对动物,不是吗?
爱德华多有无数的拒绝理由,马克理解。
然而现在,年轻的暴君没法再欺骗自己了,没有约会,也没有那么多的工作,唯一的理由不过是他喜欢的人不再想和他纠缠在一起了而已。
毕竟一个项目,就让爱德华多决定取消和马克的约会。
以前爱德华多当然也会拒绝一些无理的要求,然而事实是,他不介意和马克传绯闻,不介意在马克以前那间简陋的屋子里留宿,不介意兴致来了就跟马克脱衣服滚上床,更不介意在晚上十点多离开公司仍来Facebook赴约。
他在爱德华多心里,不再有优先权了。
雨越下越大,马克呆呆地坐着。
是什么让事情变得如此糟糕?马克失神地思索着。
是时间吗——他们没有任何联系的两年?
还是婚姻——可笑至极的联姻,让爱德华多要忠于他的未婚妻?
时间一分一秒地离去。
马克离开餐厅时已经11点了,因为侍者不得不告知他餐厅要打烊了。
这时候餐厅已经没有什么客人了,马克捧着那束没有送出去的玫瑰穿行过餐厅一张张空桌子。
雨还在下,侍者为这位年轻的CEO叫了一辆出租车。
马克让司机开向爱德华多家。
他有点失魂落魄,他知道他应该回家,但还是没法控制自己把那个地址说出来。
Espetus离爱德华多家不远,出租车停下时,马克擦了擦带着雾气的玻璃窗,在雨幕后看到爱德华多隐在雨夜里的房子,只有院门前的小灯亮着温柔的暖光。
雨下了一整晚仍旧没停,司机问马克没有伞要不要紧,马克摇摇头。
他也没有料到爱德华多确实还没回家,这让马克心里好受了一些。
他走进雨里,按了按门前的门铃,果然没有任何反应。
好吧,或许他能稍微等等,爱德华多总要回家的。
雨下得有点儿大,马克看了看四周,并没有让他躲雨的地方,但反正他都淋湿了,也不太介意。
就是身上这套衣服,今天才买的,晚上就报废,克里斯估计会大发雷霆。
不知过了多久,一辆车在雨中驶过来,车前灯的光越过密密麻麻的雨线,晃得马克有点睁不开眼。
车很快在爱德华多家门前停下,马克眯了眯在被雨水糊住的眼睛。
这是一辆在硅谷随处可见的便宜轿车,无数一无所有却怀揣创业梦想来硅谷找投资的年轻人都会开这种二手车。
他们把钱都花在了自己的项目上,并不太介意自己穿得是否好看,开的车是否崭新漂亮。
马克当年也是如此,开3000美金的车,穿着十多美金一件的T恤。
这辆车不比马克以前那辆二手本田要好,马克猜它不会超过5000美金——毫无疑问绝不会是爱德华多的车,可它偏偏停在了爱德华多家门前。
马克眯起眼睛。
车门打开后,爱德华多开了一把伞,从车里下来了。
马克站在院门旁,爱德华多没有看到他,他笑着弯下腰,跟车里的人再次道别。
车窗降下来,马克看到车里那个男孩子似乎只有二十岁的样子,十分年轻。
不知说了什么,男孩腼腆地笑起来,马克看到他耳朵都红了。
爱德华多冲他摆了摆手,男孩点点头,升起车窗,车子开走了。
爱德华多看起来心情很好得样子,这么糟糕的雨夜,这么廉价的车子,他嘴角却带着浅浅的笑意。
马克捧着那束玫瑰站在暗处就像是个不合时宜的笑话。
爱德华多目送车子离开,这才回身,突然看到自家门前站了人,吓了一大跳。
但很快他就认出是湿漉漉的马克。
“马克?!”他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等你。”马克走到他面前。
“我不是让你……”爱德华多说着,可是当他看到马克身上已经湿透的西装和手上的那束玫瑰,话便说不出口了。
“他是谁?”马克问,“是你那个无论如何不想放走的创业团队的人吗?”
他尽力抑制着怒火、失望和委屈,却还是忍不住质问爱德华多。
在他钴蓝色的眼眸的注视下,爱德华多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雨下得越来越大,夜空中闪过一道闪电,在一闪而过的白光中,马克清晰地从他眼里看到戒备和防御。
耳边哗啦啦的雨声里,夹杂着越来越激烈的争执。
“卡梅隆跟我说,你抄袭了哈佛连线的创意,我总得问清楚怎么回事,不是吗?”
“我抄袭了哈佛连线的创意?!你竟然认为我抄袭那两个蠢货的网站?”
“我那时候不了解Facebook,你总得给我一个了解的过程,马克。”
“你们这些人就像上世纪的老爷车一样,这么明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还想在硅谷做风投?!”
“马克,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你不是认识温克莱沃斯很久了吗,他们是毫无创意的蠢蛋这件事你都没有认清吗?哦,也对,你是他情人,他一定把你操得很爽吧,看来是让你爽得连清醒的认知都没有了,毕竟比起脑子,他还是下面那根比较管用,不是吗。”
“我没……”
“你就这么欲求不满,刚从我床上下来就跑到希尔顿酒店爬上温克莱沃斯的床?急不可耐地取悦他?”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你只花了18000美金在Facebook上,还是我赠予你的——Facebook的事情与你无关!”
……
一声惊雷响起,马克脑海里的纷争戛然而止。
天地间又重新只剩下雨声。
突然,马克明白了爱德华多此刻的戒备——他害怕自己嘴里即将说出来的刻薄指控和质问。
你拿下项目的方式就是勾搭年轻的创业者吗?
你要和他上床吗?
别人投资是给钱,你连身体也要给出去吗
马克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气话。
但是他也突然明白,让爱德华多默默疏远他的,不是时间也不是什么见鬼的婚姻,而是马克当初电话里无端的侮辱和指控。
没人不会在被咬了第一次后提防着第二次的伤害。
“抱歉,我不知道你为今晚做了这么多准备,”爱德华多最终还是先开了口,他犹豫地说,“我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晚餐……”
“你湿透了,”他不太确定地建议“要来我家吗?”
马克摇摇头:“不用了。”
“可是……”爱德华多犹豫地问,“我猜,你或许有什么想说的……所以才……”
年轻的CEO默默把怀里捧了许久的玫瑰递给自己心爱的人。
玫瑰被雨淋了一个多小时已经蔫了,一些花瓣掉了下来,原本饱满的花苞变得皱巴巴的,非常难看。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马克说。
“……我只是想送你一把玫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