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马克·史佩克特和杰克·洛克利是斯蒂文三个月前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冒出来的两个人格。
30 多重人格世界
Every day I wake up, then I start to break up~
Lonely is a man without love~
Every day I start out, then I cry my heart out~
Lonely is a man without love~
当闹钟铃声响起的时候，斯蒂文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他伸了个懒腰，发了会儿呆，打个哈欠后，才慢吞吞地下床。
“早啊，Gus，我的单鳍小奇迹。”斯蒂文拿出鱼食往鱼缸里撒了一些，手机里的电话提示女声告诉斯蒂文他拨打的号码被转进了语音信箱。
“妈妈，早，是我，跟你问声好。”斯蒂文说，“我收到你的明信片了，它现在正贴在Gus的鱼缸上呢。Gus挺好的，就是有点不太爽，总问我为什么不带它出门。但是拜托，它只有单鳍呢，能去哪儿？它只能困在这个小小的鱼缸里啦！”
他轻笑了两声，继续留言：“我挺好的，我是说我的身体。我最近开始吃药了，那小药片让我睡得很好。哈罗医生说，只要我坚持吃药，脑子里那两个人就会慢慢消失。不说这个了，妈妈，最近我的城市都要被好莱坞的电影攻陷了，到处都是那些怪兽和变形金刚打架的海报。说真的，谁会喜欢看怪兽和巨大的变形金刚打架把城市踩得稀巴烂呢？”
“斯蒂文，那是猎人。”鱼缸的折射面映照的自己的脸突然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斯蒂文听到脑海里那个声音坚持不懈地纠正他：“它叫猎人，不是变形金刚。”
“啊——！！”斯蒂文吓得丢开手中的鱼食瓶子，他下意识把手机丢开，后退一步，惊恐地看着鱼缸。
“斯蒂文……”那张脸看着他，带着一点悲伤的表情。
“好吧好吧，猎人，猎人，我记住了。”斯蒂文慌忙说，“兄弟，我只是说错了一部电影里的名字，你不用露出一张好像我伤害了你的表情吧？”
他使劲摇晃自己的脑袋：“不不不，我不该和你说话，你更不该出现。”
他转身拿起门边的外套胡乱地套上，他听到马克——那个自己脑子里的声音还在说话：“斯蒂文，我们能谈谈吗？”
“哦，不，不，哈罗医生说我不能和你说话，因为你不是真的，我不能和你说话。”斯蒂文絮絮叨叨地打开门，“我快迟到了，我得走了！”
他砰地关上门，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木楼梯。
“斯蒂文，慢点，你会摔倒的。”脑海里的声音温柔地提醒。
“闭嘴闭嘴闭嘴，”斯蒂文不停喃喃，“你不是真的你不是真的……”
他打开楼道门，差点撞上门口的摊贩：“嘿，兄弟，又在我的楼道门口卖旧刷子和扫把？好吧，没关系！”
斯蒂文跑出巷子，“啊，巴士！！等等我！嘿，等等我！”
马克·史佩克特和杰克·洛克利是斯蒂文三个月前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冒出来的两个人格。
他们的出现打破了斯蒂文平淡的生活，他们不停在他脑海里说话，甚至会出现在镜子里——当斯蒂文照镜子的时候，有时候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马克或者杰克。是的，尽管他们长相一样的，但是斯蒂文就是知道，镜子里的绝不是他自己。
这非常惊悚，以至于刚开始的时候，斯蒂文一度把家里所有的反光面都用布遮了起来。
但这显然没用，他们在他脑子里，想说话的时候就会说话，有没有镜子的区别只在于斯蒂文能不能看到他们。
所以，在马克和杰克冒出来的第一个月，斯蒂文就害怕得去看了心理医生。
“亚瑟·哈罗？”斯蒂文听到杰克的声音念着医生的名牌，“他是医生了现在？拜托，你知道的，他才不是医生，他就是个埃及宗教神棍！”
首先，没有埃及宗教这种东西；其次，宗教神棍是个错误的形容，斯蒂文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吐槽，但他忍着没有和杰克吵架，并且假装自己听不见杰克的声音。
“你这种情况，我们通常叫做多重人格。”哈罗说，“马克和杰克是你的副人格，这通常由一些重大的变故或者打击而产生……你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丧亲？还是被伤害之类的？”
“没有，我的生活一直都……很无趣，嗯，规律，但是无趣。”斯蒂文说，“上班，下班，上班，下班，之类的。我妈妈和爸爸也挺好的。”
“狗屁，爸妈早死了，你从来没打通妈妈的电话。”杰克的声音在他脑海里说。
接着是马克的声音：“杰克，你太过分了。我们说好循序渐进的。”
棒极了，副人格还开始讲求策略循序渐进地侵蚀他，夺取身体。
斯蒂文继续无视脑子里的声音。
同时无视马克的还有杰克：“别听他的，斯蒂文，我们是你哥哥！我们是真实存在的！”
“我没有哥哥！”斯蒂文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声说，“我爸妈都好得很！他们去旅游了，还给我寄了明信片，你这个混蛋！”
“斯蒂文？”哈罗托了托眼镜，“所以那个声音，现在在你脑子里说话？”
“是的，杰克，”斯蒂文沮丧地承认，“现在在脑子里说话的是杰克，但是马克也在。”
“他们一般对你说什么？”哈罗问。
“这个世界不是真的；你得离开这个世界；回到我们身边；你仔细看看这个世界，难道不觉得它很违和吗……之类的……”斯蒂文忐忑地看着哈罗，“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哦，我见过这种情况，”哈罗说，“按照我的经验，这往往会导致患者最终自杀去寻找所谓的真实世界。”
斯蒂文脸色吓白了，“我，我没想过自杀，真的，我是个很乐观的人。”
“不是自杀！”杰克叫道，“他妈的，这就是个假的世界，斯蒂文，你没看出来一切都假得很可笑吗？！哈罗，你仔细看看哈罗，他妈的他像个医生吗？！你能不能不要骗自己了？”
“你得尽量克制不要和你脑子里的两个声音说话，”哈罗提醒，“否则你会越来越分不清现实。”
“狗屁，”杰克大怒，“斯蒂文，你不能逃避我和马克。”
“好吧，我会学着无视他们。”斯蒂文缩在椅子上战战兢兢地说。
哈罗给了斯蒂文一些药，说如果情况再严重下去，他就必须入住精神病院了。
这吓到斯蒂文了，因为他不希望事情发展成这样，他的小阁楼虽然陈旧且狭窄，但是他喜欢那儿。博物馆的工作更不能丢，他还希望成为导览员呢。如果一旦被博物馆发现自己是个多重人格精神病，那他必定会把工作丢掉。
所以他真的没有再理过杰克和马克——坚持了至多三天。
因为撇除精神病这个缘故，马克和杰克的出现对于斯蒂文而言简直是amazing。
他们陪他说话，提醒他不要忘记备忘录上的事情，在他吃饭的时候吵着说要吃牛扒，在他点沙拉的时候叫嚷着要凯撒沙拉，在他喂Gus的时候和他开一些小小的恶劣的玩笑。好吧，除了在洗澡的时候开一些让斯蒂文脸红耳赤的黄色笑话外，他们简直棒极了。
他们清楚斯蒂文所有的喜好，也知道斯蒂文所有的禁忌——考虑到他们本来就是他脑子里产生的人格，知道这些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但无论如何都好，和他们相处，有一种奇怪的快乐，让斯蒂文理智上抗拒，却又本能地渴求更多。当他们没出现的时候，斯蒂文甚至偶尔会忍不住小声地叫他们的名字，期待着脑海里的一声回应，当得不到回应的时候，斯蒂文很不想承认自己甚至为此有点失落和生气。
他们就住在他脑海里，为什么不能做到随叫随到？
斯蒂文拽着背包，拼命往前跑，终于在巴士开走前挤了上去，太好了，他再迟到就对不起他的上司苏菲了。毕竟自己迟到，开馆准备工作可就只能落在苏菲身上。
斯蒂文最近很困，大概是脑子里多了两个人的缘故，谁知道他们两个趁他睡着的时候做了什么？他忍不住在巴士上打了个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到站了。
“不好意思，让一下，不好意思，让一下。”他一边道歉一边挤下车。
车站离博物馆还有一段路，时间所剩不多了，斯蒂文赶紧往前跑。
跑着跑着，他被一张巨大的电影海报吸引了注意力。
“怎么又新开了一间电影院？”斯蒂文嘀嘀咕咕，最近一个月，电影院简直遍地开花，到处都能看到这些建筑物，斯蒂文都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建成出现在街头的，就好像雨后春笋那样在某个时间里接二连三地冒出来。
斯蒂文记得好像前几天这里还是一间书店，今天怎么就变成电影院了？
以前这条路可是当之无愧的书店一条街，现在可好了，变成电影一条街了，斯蒂文吐槽。
这个城市越来越没有文化气息了，他不满地想。
那张海报也招眼得很，上面是一台巨大的机甲，漂亮的机身流淌着像月光一样银光，机甲下是三个人，大概是驾驶员什么的之类的，不过斯蒂文从来没有凑近去看过。
但他知道这是最近上映的很火的电影，名字好像是《环太平洋：月光骑士》什么的，到处都是这部电影的预告、海报。
可是斯蒂文对此没有一点儿兴趣，说他胆小也好，说他无趣也好，他就是害怕那些巨大的怪兽，恐惧它们的身躯和脚掌，他会不由自主地想象自己在它的身下，那只巨大的脚掌踏下来，把他踩成一滩肉泥。
看这类型的电影绝对会让他惊恐发作。
“嘿，斯蒂文，早啊。”
斯蒂文刚把糖果摆好，就听到有人来和他打招呼，他抬起头，是那对西班牙裔双胞胎，博物馆的金牌导览员加列里奥和弗卡里昂。
“早啊。”斯蒂文笑着回应。
“糖果卖得怎样？”加列里奥问。
“我真不明白这和古埃及有什么关系，那时候也没有糖果，”斯蒂文叹了一口气，“他们更喜欢无花果和椰枣。”
弗卡里昂笑着说，“你真该来当导览员，你比我们还要了解埃及。”
“可惜我没有大学学位。”斯蒂文腼腆地笑起来，“我也没有你们英俊。”
“布莱顿兄弟？”杰克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他听上去震惊极了，“他妈的……这对见鬼的西班牙双胞胎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他们是这里的导览员，斯蒂文在心里回答，他才不会在有人的时候和马克或者杰克说话，那会被当成自言自语的精神病。
他偷偷瞄了一眼玻璃，杰克的脸在上面皱成一张可笑的生气的脸。
“我们就是想确定一下，今天晚上是不是7点。”弗卡里昂冲斯蒂文暗示性地眨了眨眼。
“全城最好的牛扒馆。”加列里奥说。
“是啊。”斯蒂文大方地承认。
“等等等等，”杰克大声质问，“这是约会吗？！斯蒂文，回答我，你在跟这两个傻大个约会吗？！”
当然，斯蒂文不会回答他。
“旅游团进场了。”弗卡里昂指了指身后。
“我们得去工作了。”加列里奥说，“晚上见，Lindo（小可爱）。”
“你答应他们的约会了？！”杰克瞪大眼睛指责，“你怎么可以答应他们的约会！”
“你不是在我脑子里吗，干嘛那么惊讶。”斯蒂文瞥了一眼玻璃橱柜上倒影的杰克，对方正抱着手臂气呼呼地瞪着他。
“我又不能每时每刻在你该死的脑袋瓜子里！”杰克说，他看起来很抓狂。
“少做出一副好像我出轨了的表情。”斯蒂文说。
“该死，你就是出轨了！”杰克大声控诉，“你是我和马克的！”
“更正，是你和马克属于我。”斯蒂文没好气地说，“你们寄居在我的身体，忘记了吗？所以客人少管主人的事情。”
“斯蒂文，”马克出现了，他看着斯蒂文，“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他们两个已经……”
“已经什么？”斯蒂文。
“说啊，马克，他们已经什么？”杰克哼哼着催促。
马克消失了。
“该死，马克你真是个胆小鬼！”杰克生气地说，然后又对斯蒂文抱怨，“你他妈一个吃素的去牛扒店能吃什么？”
“你管我吃什么，”斯蒂文一边扫着商品的条码，一边小声说，“沙拉？前菜？面包？”
“哈。”杰克发出一声嘲讽，“说得好像你喜欢牛扒，喜欢他们一样。”
“对啊，我就是喜欢牛扒，喜欢他们。”斯蒂文瞪了他一眼。
“哼！你才不呢！”杰克负气叫嚷，然后他也消失了。
斯蒂文舒了一口气，又拿起一件商品扫了码，天啊，脑子终于安静了。
牛扒店是一次愉快的约会，弗卡里昂和加列里奥是非常有魅力的男性，他们幽默风趣且见多识广，整个晚餐都非常愉快。
因为太愉快了，斯蒂文甚至破例喝了一些酒。
“这可是约会哦。”在晚餐结束后，加列里奥凑近斯蒂文，近到几乎要吻上去，“我们都很喜欢你，我和我弟弟。”
“要试试交往吗？”弗卡里昂问。
斯蒂文愣愣地看着他们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好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说真的，他不明白布莱顿兄弟为什么会喜欢他，拜托，他们那么英俊，那么受欢迎，几乎整个博物馆的单身女孩儿们都喜欢这两个西班牙小伙子。
他应该答应他们的，说好的，我们可以试试，因为他也挺喜欢他们，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那么轻松自在。
可是有什么不对，他看着他们的眼睛，总有些什么呼之欲出。
斯蒂文忘记自己是怎么拒绝的了，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阁楼的床上。四周安静得几乎没有一点儿声音，脑海里也没有。马克和杰克大概都不太高兴，整晚不见踪影。
他之前还挺担心约会的时候杰克在脑子里吱吱喳喳地捣乱，可是杰克就像生闷气一样，从知道他要跟他们约会开始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斯蒂文躺在床上，酒精让他昏昏欲睡，但是心里空落落的。
马克和杰克已经出现了将近三个月了，他都习惯了脑袋里经常热热闹闹的充斥着各种斗嘴和吐槽，当他们突然不说话的时候，斯蒂文反而不习惯这份安静了。
他摸过手机，给妈妈打了个电话，但还是一如既往地转到了语音信箱。
“嘿，妈妈，我想你了。”他小声说，“有空给我打个电话……我今天……我今天去约会了。嗯，一对兄弟，很奇怪吧？我觉得他们真的挺喜欢我的……你会喜欢他们的，他们真的很有幽默感。跟一对双胞胎交往会不会很奇怪？不过有时候我看着他们，觉得还真有那么一点儿羡慕，他们做什么都在一起，一样的脸，一样的想法，连喜欢的东西都一样，我想他们不会像我这样感到孤独吧？如果我也有这样的兄弟就好了……”
有那么一大段的空白沉默，最后斯蒂文说：“好吧，时间不早了，明天再跟你说，希望你明天有空接我的电话，想听你的声音了。爱你，Laters gators。”
他挂断电话，长长呼了一口气。
“你不孤单，”斯蒂文听到脑海里马克的声音，他听上去有些担心，“我和杰克一直都在。”
“伙计，你们三个月前才出现，”斯蒂文抱紧被子，假装那是个温暖的怀抱，“而且你们只存在于我的脑海里。”
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希望马克拥有一个实体，好吧，杰克也是，尽管斯蒂文一点都不想承认这点。他确实幻想过他们三个人挤在这张床上，像亲密的伴侣或者兄弟。
“我们也想拥抱你。”马克说，“但是在这里不行，斯蒂文。”
“OKOK，又是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那一套吗？”斯蒂文抱怨，“你们能不能不要再试图混淆我的认知了？”
“……对不起。”马克说。
“唔……我才不会混淆……”斯蒂文抱着被子快要睁不开眼睛了，“你们就是假的……”
“我们是真实的，”他听到杰克的声音，“兄弟、玩伴、爱人……你不能否认这个，从我们出生开始就属于彼此。”
“不，你们是我幻想出来的……”斯蒂文最后强撑着反驳，终于沉入梦乡。
斯蒂文做了个梦，梦到一片月夜下的沙漠，那轮圆月高高挂在夜空，闪烁着柔和的银光。可是这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没有一点风，就连那片月光都是凝固的。
而他则是一尊石像，以一种奇怪的斗争姿势屹立在广袤的沙发中。
他不知道自己待在这里多久了，因为这里没有一点儿变化能让他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作为一尊石像，他甚至不会被风化，不会被风沙蚕食。
不知道过了多久，沙漠的远方出现了两个移动的身形。他看到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沙漠上艰难行走，当他们靠近的时候，斯蒂文发现那是两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不，那不是自己，是马克和杰克。他几乎立刻就认出来了。
“斯蒂文……”杰克在他面前跪下来。
他的手抚摸上斯蒂文冰冷的卷发，那里只有坚硬的棱角。
“嘿，我来了。”杰克小声说，“对不起，我们才来……对不起……”
“跟我们回去，好吗？现在已经没有怪兽了，我们可以过你一直想过的普通生活了，回来吧，斯蒂文。”他捧住斯蒂文的脸，额头贴在斯蒂文的额头上，然后吻上坚硬的、冰冷的唇。
真奇怪，他只是石像，他却能感觉到杰克的碰触和吻。
他们为什么表现得这么伤心？这让斯蒂文心碎。
然后杰克拿出一把刀，尖锐的刀尖对准自己的心脏。斯蒂文想尖叫，让他别那么做，但他是石像，石像没法做出任何反应。
“我现在还是不知道，我到底哪里让你失望了……”杰克用刀子割开自己的胸膛，慢慢将手伸进伤口，把心脏扯了出来。
他握着仍在跳动的心脏对斯蒂文说：“或许是让你失望的事情有太多了……从小到大，我都想控制你，做什么都想让你按照我的节奏，我限制你的自由，罔顾你的意愿……我以为我能保护你，我尽力了，但我失败了，我甚至没能控制住身体里那头怪兽……我，我把你单独留在那个房间里……那么多的事情让你失望，但……但我还是想要你回来……”
“我……”杰克摸着他的脸，“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擅长说心里话……”
他把自己的心放在斯蒂文的手上：“但是我可以把我的心整个给你。”
接着是马克，他朝杰克伸手：“把刀给我。”
刀刺进胸膛，马克也拿出了自己的心。
为什么他们剖开自己的胸膛如此的毫不犹豫？
“我的也给你。”他把心脏放在斯蒂文手上，拥抱那座石像。
“别拒绝我，”他低声说，“至少我们谈谈……”
谈谈……谈什么？
斯蒂文终于从这个令他想嚎啕大哭的诡异的梦中逃脱。
他仍旧很困，身体沉甸甸的，却无法再次入睡，因为脑子里有两个声音正在小声交谈。
马克和杰克……拜托，别说话了，你们不困吗？斯蒂文竭力想无视他们的窃窃私语，可是又忍不住偷听。
“为什么那两兄弟会出现在这里？这真让我抓狂，我讨厌他们。”杰克问。
“他们当然会出现在这里，杰克，他们一直在斯蒂文记忆里。”马克说，“为什么你总吃他俩的醋？”
“他们竟然在这个世界都有一席之地，而我们呢？我们甚至不存在在这个世界里，这难道不能说明什么吗？操操操，他想要他们，不想要我们！他还答应了他们的约会邀请！我生气了，这回我真的生气了！！”
“他当然会答应。”马克叹了口气，“他一直很后悔没有答应他们。”
“狗屁。”
“你难道不明白他们对斯蒂文来说是一段多么惨痛的回忆？他从来没有走出过布莱顿兄弟的阴影。我们辗转过那么多穹顶，斯蒂文始终带着他们的铭牌，直到旧金山穹顶被毁，它们才被埋在废墟里，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哦，最后这个我是真不知道。”杰克说。
什么……
什么惨痛的回忆？
他的人生平凡无趣到近乎苍白，有趣的经历屈指可数，更别提有什么称得上惨痛的了。
“如果他从来没走出来过，这个世界应该也有布莱顿兄弟的铭牌。”杰克说。
铭牌是什么？
“或许。”马克说，“纽曼德说理论上，他所有的记忆都会在这个世界以某种形式存在，区别只在于他会不会发现。你没有发现，最近‘电影’海报越来越多了吗？斯蒂文已经快要发现真相了。”
“你听上去并不期待。”
“你知道他想起来代表什么，他在这里得到了想要的一切……我最近总在想，我们真该把这一切戳穿吗？”
“狗屎，这都是假的，我们才是真的，你有什么好犹豫……啊！”
“怎么了？”
“该死，我的助听器好像和Drift设备产生电流反应短路了。”
“听不见了？”
“嗯，这婊子养的质量。”
“不能彻底治好你的耳朵吗？”
“不行，月光骑士是核能，近距离爆炸没要我的命就不错了，听力恢复不了了。”
斯蒂文听到马克叹了口气。
“行了，别矫情了。我得下线找纽曼德，这回他必须得给我弄个好点儿的助听器，我都换三个了。”
“我和你一起去找他。”
“这家伙喝醉了，你陪着他吧。鬼知道为什么在一个意识世界还有喝醉这回事？”
“不行，没有助听器你完全就是个聋子，你要怎么跟纽曼德说？用你那潦草得没人看得懂的字？”
“嘿，马克，我看你是想挨揍。”
斯蒂文睁开眼。
“马克？杰克？”他小声地叫他们的名字。
但是脑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该死，都是那两个副人格在悄悄说些他听不懂的话，现在好了，他困得要命却一点儿都睡不着了。
斯蒂文有些介意对于加列里奥和弗卡里昂的讨论，还有那些牌子，助听器什么的。
但是他很确定自己的听力正常得很，有什么理由副人格会是个需要助听器的聋子？
而且自己每次对杰克说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不是吗？
他一边吐槽着，一边爬起来，在自己堆满书和杂物的地方开始翻找。
哈罗医生说副人格会知道一些主人格下意识遗忘的事情，如果哈罗医生是对的，而马克和杰克说的是真的，刚刚他们背着他讨论的牌子一定在家里。
斯蒂文翻了半个晚上，原本就堆叠得并不整齐的书被他翻得到处都是。
他满身大汗地坐在地上，觉得自己蠢透了，搞不好这就是马克和杰克让他混淆真实和虚假的把戏，而他现在可全中招了。
突然，他看到地上有一道不起眼的划痕一直延伸到毯子下。斯蒂文爬过去掀开地毯，木地板上有一块松动的木板，他沿着缝儿扣开木板，发现里面有一个小盒子。
这个盒子什么时候在这儿的？他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斯蒂文好奇地将它拿出来，吹开盒子上厚重的尘埃时被呛得咳嗽了几声。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两条纯银打造的粗链子安静地躺在里面，每条链子上都有一块银牌子。
这一定就是马克和杰克悄悄讨论的东西。
斯蒂文拿起牌子，牌子上刻着弗卡里昂和加列里奥的名字，还有他们的血型和疫苗信息，牌子另一面则是PPDC的几个字母。
“这是什么？”斯蒂文将牌子翻了又翻，还是没能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两个刻着布莱顿兄弟名字和血型甚至还有疫苗信息的银链子，他该还给他们吗？
PPDC又是什么？
他坐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检索PPDC。
然后他找到了这样的信息：
PPDC（Pan Pacific Defense Corps），环太平洋联合军防部队，是由美国、中国、日本、俄罗斯、智利、澳大利亚、韩国等21个国家组成的类似“北约”的联合防御体系，目的是为了对抗从太平洋深处虫洞中出现的怪兽。建立时间为2003年。在美国旧金山、阿拉斯加、安克雷奇、洛杉矶，中国香港，澳大利亚悉尼等地都有名为破碎穹顶的分部。
环太平洋联合军防部队？什么东西？
是最近很火的那部电影吗？他记得那些到处都是并且越来越多的海报，上面都有一个名字：环太平洋。
所以这牌子是电影道具，或者周边？斯蒂文摘下眼镜，有点无语。
可是为什么自己会有最近很火的那部电影的周边？
他可从来没看过这电影，拜托，它才上映至多一个月，而这牌子看上去待在那个破盒子里至少有个一两年了。
等等，自己不会是什么跟踪狂或者变态吧？
斯蒂文不得不因为这个想法而有点儿被吓到了。
他想了想，对着牌子拍了照片，在图片检索中导入了图片，然后出来了一堆这样的牌子照片，但是都导向一个结果——士兵牌。
那就是军人在入伍的时候都会得到的银铸铭牌，以便辨认伤兵或尸体身份。
弗卡里昂和加列里奥是军人吗？
可是他们在博物馆当导览员很久了啊。
斯蒂文困惑了好一会儿，输入了布莱顿兄弟的名字。
然后搜索页面出现了一堆信息，第一条是《旧金山穹顶再损失一台猎人，两名驾驶员殉职》
下一条则是《奔牛狂想曲战败，猎人是否是对抗怪兽的最好办法？》
……
突然，一些记忆碎片闯进斯蒂文的脑海，他看到月夜的海中和怪兽搏斗的巨大机甲，翻起汹涌的浪。
他猛地回过神，还是自己温馨凌乱的小阁楼。
斯蒂文僵硬着手指点进互联网的新闻。
“今天凌晨3时，穿越口异动……两头怪兽先后出现在旧金山海域……”
脑中突然闪现了一个恐怖的画面，怪兽抖动着耳鳍，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斯蒂文发现自己没法完整阅读网页上的文字，那些字母就像有自我意识似的不停抖动跳跃，每当他辨认出几个短语，就会有一些可怕的片段像闪电一样劈裂斯蒂文的思绪。
“……两头三级怪兽，代号镰刀和弯钩……奔牛狂想曲被撕裂……”
巨大的机甲和怪兽在搏斗，怪兽嘶吼着狂暴地撕扯着机甲的手臂，断臂残件落在海中。
斯蒂文头痛欲裂地捂住耳朵。
“……驾驶员加列里奥·布莱顿和弗卡里昂·布莱顿在本次战役中壮烈牺牲……”
怪兽巨大的手掌洞穿机甲的胸部。
“旧金山穹顶迄今为止已经损失10台猎人……”
一台银色的机甲拖着残破的淌着汹涌的海水向斯蒂文走来。
“布莱顿兄弟服役四年……殉职时年仅28岁……”
被钢筋洞穿的腹部，血肉被扯出来，另一具尸体胸骨全部被压碎……
斯蒂文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大脑拉响警钟，有个声音在脑子里不停提醒：不要再看了，不要再看了。
可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顺着尸体看上去。
先是血肉模糊的胸腹，然后是肩膀，然后是颈脖。
不要再往上看了，别看了，斯蒂文，别再看了，他不停对自己说。
可是视线依旧我行我素地让他获取更多的信息。
是的，再上面当然是两张脸。
“……这也是今年来殉职的第28对驾驶员……”
那是加列里奥和弗卡里昂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布满伤口和血迹，紧闭着眼……
“不！！”斯蒂文跌坐在地上，他浑身都是冷汗。那些画面如此恐怖，让他一动不敢动地蜷缩在地上。
斯蒂文再次睁开眼，天已经亮了。
他头沉得像被狠狠踢过，身体也因为不合适的姿势而僵硬得发痛。
他痛苦地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桌面上的两块铭牌，昨晚闪回的画面再次袭击了他，斯蒂文白着脸，慌乱地将那两个牌子扔进了抽屉，用力合上。
他强迫自己别再想昨晚发生的一切诡异的事情，那一定是他喝醉了产生的幻觉。
匆匆洗漱后，斯蒂文穿上外套上班。
依旧是那个挡在楼下卖刷子和扫把的小摊贩，依旧是那辆快要离站的巴士。
斯蒂文快步追上，像过去每一天那样气喘吁吁地挤上巴士。
所有的一切都一成不变，像一个巨大的无聊的循环。
但这让斯蒂文安心，因为在这个无聊的世界，不会有怪兽，也不会有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