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怪兽再次出现在旧金山的时候,马克和杰克还在防御墙工事上。马克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动,他看着怪兽,脑中一片空白。原来当年斯蒂文就是这样的感觉吗,他想,看着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破海而来,能感觉到人类如蝼蚁般渺小,无能为力的感觉强烈得能在一瞬间击溃所有的生存意志。杰克拉他,想喊他一起跑,但是马克没动。马克不跑,杰克也就不跑了。
3 猎人计划
斯蒂文醒了,他终于从两年前那个巨兽降临的夜晚里走出来了。
但是他好像完全忘记了以前的事情,这是马克和杰克次日一早发现的事情。
斯蒂文对一切都感到很茫然,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马克和杰克是谁,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像个流浪汉一样睡在小巷子里,甚至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他的脑海里充满困惑,耳边嘈杂的声音不停地争先恐后钻进他脑袋里,他简直不知道要先关注什么才好。
杰克说他们没有爸爸妈妈,他们从孤儿院出来的时候,他摔到了脑袋,什么都忘记了。
马克为他拙劣的谎言翻了个白眼,但是斯蒂文信了。
“……回去吗?”斯蒂文问。
他不太能说话,可能因为整整两年没有开过口的缘故,声音沙哑,声带像生了锈一样,但是磕磕巴巴的单词还是带着马克和杰克熟悉的、久违的可爱尾音。
“回去哪里?”杰克问。
“孤儿院?”斯蒂文说。
“不回去!”杰克恶狠狠地说。
斯蒂文被他凶狠的表情吓到,瑟缩了一下往马克身边靠得更紧,马克瞪了杰克一眼,拉着斯蒂文的手问:“你想回去吗?”
斯蒂文想了想,很慢很慢地说:“如果……你们回去的话……”
“不回去了,我们不回去了,好吗?”马克很认真地告诉他,“我们不需要其他人,你只要有我和杰克就行了,明白吗?”
“好,你们去哪……我去哪……”斯蒂文点头,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但几乎是本能地选择信任眼前的两个大男孩,把自己完全托付给他们。
他像一张白纸,这多少给马克和杰克添了些麻烦,但他们才不在乎他记得多少,最好全部忘掉,无论那晚他看到了什么,无论昨晚发生了什么,杰克和马克都认为那不应该留在斯蒂文的脑海里。
他只需要过一种简单的、快乐的生活就好了。
但是离开孤儿院后的日子很难简单快乐,事实上这样的生活对三个才16岁的少年而言太艰难了。
他们过了一段颠沛流离的生活,第一个星期,马克和杰克带着斯蒂文,连一个安全的栖身地都找不到。
后来他们找了一个废弃的房子落脚才算有了个地方睡觉。
旧金山有很多这些地方,两年前巨兽毁掉了大半个城市,人们死的死,剩余的有点家底也逃到了内陆,空置的破房子很多,政府还没来得及全部拆掉重新规划建设。
破烂的木楼梯,关不上的门,杂草丛生的院子,满是尘埃的床和沙发。但好歹是个暂时容身之处,尽管晚上需要轮流守夜,以防有别的流浪汉或者酗酒的疯子进来袭击他们。
钱也是个要命的问题,杰克试过偷东西,这样来钱很快,马克和斯蒂文都很反对他这么干,但拦不住杰克。
开始几次很顺利,杰克拿到钱就给马克和斯蒂文买了很多好吃的。但是后来有一次他被揍得很惨,回来的时候倒在斯蒂文和马克身边晕死过去。
他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
斯蒂文坐在他身边,眼睛都哭红了,看到杰克睁开眼,第一句话就说:“求你了,不要再这么做了……”
他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像断线的珠子,一颗颗全落在杰克枕边,晕开一个个小小的水痕。
杰克被他的眼泪砸得一阵阵钻心的痛,他是他们三个里情感最麻木迟钝的那个,因此这种痛尤其难以忍受,比饥饿和寒冷更让他无法承受。
“行了,知道了,”杰克把头别向墙那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充满不耐烦,“你别哭了,烦死了,遇到事情就知道哭……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伤。”
“我害怕失去你。”斯蒂文哽咽着说。
“不会的。”杰克声音压得很低,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保证。”
斯蒂文“嗯”了一声,他抽了抽鼻子,轻轻用手覆在杰克还在打点滴的手上。
过了一会儿,杰克还是盯着墙壁,但他默默把手翻过去,把斯蒂文的手回握进自己粗糙的手心里。
后来杰克知道自己进医院的钱是怎么来的了。
那天马克背着他和斯蒂文跑到医院后,有个好心人看他们兄弟可怜,为他们垫付了医药费,条件是斯蒂文为他打理书店。
“谁啊?”杰克知道后眉头紧皱,“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好心肠给陌生人花钱,再说现在还有人开书店?”
“他叫亚瑟·哈罗。”斯蒂文说,“说我的天平很有意思。”
“什么东西,什么天平。”杰克问。
“我也不明白。”斯蒂文说,“但是他帮你垫付医药费了,这是重点。”
不,对杰克来说重点只有一个,“是个男人?”
“嗯。”
“别是什么糟老头子。”杰克现在对靠近斯蒂文身边的年长男性都有异常的警惕,特别是那些道貌岸然且莫名其妙展露善意的,他会本能地怀疑是另一个想把老二塞斯蒂文嘴里的混账。
“为什么非得是你,不是马克?”杰克问。
“你太没礼貌了,亚瑟是位很好的先生,很博学。”斯蒂文告诉他,“而且我是对书比较有兴趣的那个啊。”
“他跟哈罗聊得很好。”马克告诉他。
马克不怎么跟陌生人聊天,对外打交道的事情一般都是斯蒂文在做。
“在你眼里谁都是好先生。”杰克“啧”了一口。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呀。”斯蒂文说,“又还不起这钱,你医药费很贵啊杰克,拜托你不要再打架啦。”
亚瑟·哈罗,一个在乱世开书店的怪人。
杰克离开医院后和马克一起去了亚瑟·哈罗的书店,斯蒂文很坚持他们必须向哈罗先生道谢。
去了书店,杰克就更警惕了,书店里全部都是宗教和神话方面的书籍,不过是关于埃及的神明。
男人、神学、衣冠楚楚、温文尔雅,这个亚瑟·哈罗简直是集齐了让杰克脑中警铃大作的一切元素,这个明明看上去才四五十岁却拄着拐杖的男人,对杰克而言毫无疑问是个高危集合体。
不过看在斯蒂文和医药费的份上,他没有当场发作,马克虽然没说什么,但对哈罗也保持了一定的警惕。
而斯蒂文相信他,他几乎信任所有人——在他们真正伤害他之前。
从书店出来后,杰克对斯蒂文说,“他要是敢对你做什么,你告诉我,我去杀了他。”
“你在说什么呢?哈罗先生能干什么啊?他走路都不太利索。”斯蒂文有点不满,他看向马克,“你看杰克,说说他啊,怎么总是把杀不杀的挂在嘴边。”
“杰克说得对。”马克说,“这个人是个宗教狂热分子,他走路不利索不是腿不行,他是在鞋子里放了点什么,所以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
“你们应该给别人一些信任。”斯蒂文不满。
马克皱了皱眉,杰克哼了一声,彼此对看一眼,脸色都有些难看。
在那之前,他和杰克一直把斯蒂文保护得很好,当然不是面面俱到,但至少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直到他们信任了一个人。
结果呢?他们付出了什么惨重的代价?
他们无知的信任给了那个混蛋性侵斯蒂文的机会。
但这不能对斯蒂文说,这件事里唯一让他们感到庆幸的就是斯蒂文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总之,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都要告诉我和杰克。”马克再次强调,“哪怕一点不对劲。”
“你不听我的,总该听马克的。”杰克说。
“你们两个就是一个意思啊。”斯蒂文哭笑不得。
不过总而言之,书店的工作很好,轻松且安全,虽然没有薪酬——垫付了杰克的医药费,但等还完了,哈罗说还是会给斯蒂文薪水的。
旧金山最近在修筑抵御怪兽的墙,政府需要大量的劳动力,马克在工地找了一份差事,虽然辛苦,但至少收入算稳定。平时一天是25美金,如果能摊上墙头上的工作,一天有50美金,当然前提是上一个人失足掉下来摔死了导致岗位出现空缺。
杰克痊愈之后被马克和斯蒂文按着又休息了一个月,然后也去了那儿。
日子稍微好了些,他们甚至有钱租了个很小的单间真正安顿下来,能吃上一顿热腾腾的晚饭了,也不用再担心半夜有流浪汉骚扰他们。
防御巨墙一点点地修筑起来,高得几乎抵达天际,完全挡住了海岸。马克在高高的墙头上做电焊工作的时候看向一望无际的海洋,过去他只觉得美,现在却觉得可怕。
他很怀疑这墙是否能真正抵挡住那些怪物,因为他见识过“斧首”是如何轻松地压断金门大桥,又是如何一巴掌打碎人类引以为傲的高楼大厦。
马克是预感是对的。
在防御墙尚未闭合时,巨兽再次出现。
当时马克和杰克还在防御墙上,巨兽咆哮时整堵防御墙都在颤抖。人们仓皇逃窜,不少人因为紧张而踏空从墙上摔落。
马克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动,他看着怪兽,脑中一片空白。
原来当年斯蒂文就是这样的感觉吗,他想,看着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破海而来,能感觉到人类如蝼蚁般渺小,无能为力的感觉强烈得能在一瞬间击溃所有的生存意志。
杰克拉他想喊他一起跑,但是马克没动。马克不跑,杰克也就不跑了。
不同的是,这一次巨兽没能踏上旧金山,一台巨大的机甲挡在了防御墙前,它的钢铠闪烁着炫目的光芒,身形如同怪兽一样强壮,双腿扎在海中,有力的手臂紧紧捉住巨兽的嘴往两个方向掰,胸部发射出一个接着一个的炮弹重重击在怪物的胸前,直到把那里洞穿。
怪物倒在海中时,马克如梦方醒。
防御墙上其他人早跑光了,他和杰克这才慢慢爬下来。
刚爬下来没多久,就看到斯蒂文在工地上凑到一具尸体上查看。
马克喊了他一声“斯蒂文”,他转过头来,带着惊喜朝着他跑来。
“你们没事吧?”斯蒂文把马克和杰克浑身上下都摸了个遍,嘴里还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有人从墙上摔下来摔死了,好可怕啊,你看,尸体还在那里,摔得可惨了,脸都糊了。我刚刚一个个去看,我害怕极了,要是你们怎么办,幸好都不是,太好了。”
“你怎么来了?”马克问,“你该去地下避难所,万一怪兽上来了怎么办?”
“我想起你们今天在海边工地。”斯蒂文说,“死也要死在一起啊。”
他说这话说得十分自然,就这么说出来了,好像再正常不过了。
杰克揉了揉他的卷发:“嗯,不会丢下你的。”
“忧郁罗密欧”——当晚,马克知道了那台挡住怪兽的机甲的名字,也知道了人类在反击怪兽入侵上制造了属于自己的“怪物”。
环太平洋联合军方部队PPDC、猎人计划、破碎穹顶之类的词语开始频频登上媒体。作为怪兽第一个登陆点,旧金山也建立起了破碎穹顶基地,忧郁罗密欧作为美国第一台猎人机甲就部署在这里。
越来越多的捷报传来,环太平洋各国都建立了破碎穹顶,生产组装了猎人机甲——地平线勇士、探戈狼、胜利阿尔法、暗黑拦截者……
军方的招募告示到处都是,他们想要兄弟、姐妹、父子、夫妇等等配合默契的人去驾驶这样的巨型机甲。
这天夜里,杰克洗澡出来时,马克和斯蒂文正趴在床垫上研究被塞在门缝的入伍招募。
他们租住的单间只有30多平,分出洗手间和厨房后,就只剩下那么点地方了。杰克弄来一张床垫往地上一摆,就是三个人的床。
“为什么非得要兄弟父子?”杰克坐在他们身边问。
“因为单人没法驾驶猎人机甲,”马克回答,“所以需要两个驾驶员,一人控制左半边,一人控制右边。”
“这怎么能跟怪兽打?”杰克皱眉,“手脚不协调吧。”
“可以通过一个叫Drift的系统做神经链接,共享一个大脑,这样就能配合得像一个人。”马克解释。
“就是通感呀。”斯蒂文说,“听上去像是为我们量身定做的,我敢打赌,我们可能都不需要这个什么Drift系统也能配合默契。”
“是我和马克。”杰克弹了弹他的脑袋,“你没和我们配合着打过架,你也不会打架。”
“怎么,我不是‘我们’啦?”斯蒂文说,“三个人也要搞排挤吗?”
因为天气有点闷热,斯蒂文和马克都没有穿上衣。
他们快18岁了,最近两年身体抽长了不少,赤裸着上身并肩趴着的时候,杰克突然发现他们之间已经变得如此不同。
他和马克因为长期从事体力劳动,肌肉更结实,身体也被晒成了小麦色。马克的肩头因为肌肉的缘故比斯蒂文的要宽一些,臂膀上有鼓胀的流畅曲线,胸膛和腰更厚实。
杰克猜自己看上去跟马克是如出一辙的。
斯蒂文这一年多都在哈罗的书店工作,他早就还完了医药费,现在已经能拿到薪酬了。这份相对轻松的工作让他看上去没有那么的健壮。
而且他现在不怎么吃肉,变成了一个素食主义者。杰克不知道他是受那个哈罗的影响,还是因为肉类在嘴里咀嚼时会勾起他某些不愉快的身体记忆。总之从某个时候起,他吃肉就会吐,慢慢地就变成了一个素食者。
各种原因下,当斯蒂文脱掉上衣,身体还跟以前那样白皙,他的腰背看上去更纤细单薄,身体更软一些。
他们之间的身形也有区别。这源于在孤儿院的时候斯蒂文不正常的状态导致他吃得很少,那时候正是长身体的时期,马克和杰克的身形在疯狂抽高变壮,斯蒂文却错过了这样的成长。就算后来他精神上恢复了过来,但是离开孤儿院后颠沛流离的生活,让他瘦得整个人都脱了形。
不过现在生活好起来,近半年长胖了一些,抱起来至少不会只摸到一把骨头,脸色也丰润了不少。
此刻,斯蒂文在说着什么,杰克没听见,他的眼睛盯着斯蒂文后颈和肩胛骨,那片白皙的肌肤占据了杰克所有的注意力。
斯蒂文的背因为汗水而闪着一层水光,有一种柔和但鲜活的生命力,诱人掠夺。
杰克的视线往下游走,落在腰窝上,正好是可以被紧紧把住的尺寸。他不自觉地摩挲着拇指,想象着拇指按在腰眼上掐住那段腰的感觉。
他搞不清自己是在压抑烟瘾还是压抑青春期莫名其妙的性冲动。
但他对冲动的控制能力一向很弱,他是三人里最像母亲温迪的。在回过神之前,杰克已经将手放在斯蒂文的腰上。
“杰克?”斯蒂文回头,“你觉得呢?”
“刚刚在说什么?”杰克声音有点沙哑,“我走神了。”
“我说——”斯蒂文说,“如果我们用Drift链接,你们能看到我丢了的记忆吗?”
“不知道。”杰克心不在焉地回答,手指在他腰背上游走,“我对你的记忆没兴趣,对当英雄也没兴趣。”
“杰克?”他的动作让斯蒂文很困惑。
他翻了个身平躺着,但在杰克眼里就像他躺在自己身下那样。
想做点什么,杰克看着他,心里有个声音在怂恿,某些东西蠢蠢欲动。
“杰克。”马克突然用一种晦涩不明的语调叫了他的名字,隐含着一些警告。
杰克看了他一眼,把手从斯蒂文身上收回。他翻身下床,淡漠地说:“我出去透口气,太热了。”
“很晚了呀。”斯蒂文说。
“一会就回来,就在楼下。”杰克拉开家门。
马克的视线追着他,直到杰克走出去并用脚踢上家门。
“不说机甲了,”斯蒂文从床垫旁的背包里拿出一本书,“今天哈罗先生给我的。”
马克看了看他手上的书:“阿密特之墓?”
“嗯。”斯蒂文这段时间在哈罗的书店耳濡目染,对埃及神明有很浓厚的兴趣。
“这是谁?”马克突然看到封底上那个秃鹫骷髅。
“孔苏。”斯蒂文说,“埃及的月神。他是人们命运的创造者,也是月光和夜晚之神,传说他在满月的时候神力最强大。”
受哈罗的影响,斯蒂文说起埃及神明简直如数家珍。
马克的视线自从看到那个鸟头神像时就没法挪开了。
两年前那个从孤儿院逃出来的夜晚变得无比清晰,耳边不停回荡着他抱着斯蒂文对孔苏的祈祷和许下的诺言。
“做我的眼,做我的手,做我的审判词,作为我的替身,成为我的骑士,保护月夜下的旅人,惩罚一切罪恶;作为回馈,我将眷顾你的生命,治愈你的伤痛。”
“我愿意,把斯蒂文还给我,请治愈他,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那天晚上是满月,明月当空,没有一点乌云遮挡。
突然马克看到斯蒂文身下压着的军方招募启事,上面的话突然变得无比突兀。
“总有些事情你无法抵抗,例如飓风袭来。但当你驾驶着猎人,你就能扛住一切——为你想保护的人。”
马克心跳加速,汗一下就冒了出来。
斯蒂文靠近他,把手覆在他的额头,“你怎么了,马克?”
马克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握住了斯蒂文的手,眼前是鲜活的脸,真挚的担忧和关心。
他冷静下来,放开斯蒂文,伸手把灯按熄。
“睡觉吧。”他说。
“啊——我还想看一会儿书。”斯蒂文在黑暗里抱怨。
“别看了。”马克说。
马克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片沙漠,沙漠里有个神庙,马克茫然地往神庙走去。
神庙有一大段石阶,巨大的孔苏的神像高高在上,石阶的尽头是一个祭台。
祭台上是赤裸的斯蒂文。
马克连忙踏上台阶,往斯蒂文的方向跑去,但台阶明明只有几十级,可是他无论怎么跑,都没法跑到斯蒂文那儿。
“马克·史佩克特,”一把低沉的,威严的声音回荡在神庙里,“我已经实现了你的愿望,现在是时候兑现你的诺言了。”
他说,“否则,我会收回我所有的恩赐。”
祭台上的斯蒂文开始沙化,飘散在夜风里。
“不——不——别带走他——”马克伸手,在虚空中不停捉握,却绝望地只抓到一缕沙尘。
他摊开手心,那缕尘沙也随风而散,什么都不剩了。
马克猛地睁开眼。
斯蒂文仍旧贴着他熟睡,呼吸绵长均匀。
马克屏息,还没来得及放松下来,突然发现杰克的呼吸不对,浊重而急促,并且是经过刻意的压抑后才吐露的气息。
马克立刻明白杰克在做什么。
操,他在自慰。
他居然在这个时候自慰!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马克不敢动,甚至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不知道杰克发现自己醒来没,马克想想又觉得他肯定发现了。他做了噩梦,醒来时多少有些动静,杰克本来就醒了,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但杰克显然不在意,他知道马克醒来了,但还是我行我素地继续着这一切。
马克很快明白过来,这是杰克在对他晚上阻止的一种挑衅。
兄弟之间的关系在某个时候慢慢发酵变质了。刚开始马克以为只是青春期的一些反应,但很快就明白并不是,至少并不全是。
他那段时间很苦恼,因为和斯蒂文太亲近就会有生理反应,但是缺失和斯蒂文的肢体接触,马克就会焦躁,像犯了瘾症一样。
马克知道这是乱伦,是兄弟相奸,就算他过早成为孤儿,但至少社会道德体系也已经建立了。
可是直到那天,巨兽再次出现在旧金山海岸,他和杰克从防御墙工事上下来,看到斯蒂文一具具翻地上的尸体,然后激动地冲他们跑过来那一刻,从他很自然地说出“死也要死在一起”的那一刻,马克就释然了。
自己爱上他,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自己对他有情欲,不是很自然吗?
斯蒂文从小就是他和杰克的爱意源泉,是他们灵魂的另一半,现在不过是身体发育完成,于是自然而然地从爱里又衍生出了情欲而已。
就像开花结果一样理所当然。
斯蒂文一般睡在他们中间,他不是那种满怀心事的人,素来睡得很沉,对杰克在做什么毫无知觉。
他向着马克这边侧躺,马克知道杰克贴着斯蒂文的后背,因为他甚至能感觉到杰克滚烫的气息。
空气里飘荡着汗和性的味道,马克有点晕眩。
斯蒂文因为闷热而轻哼,杰克的紧贴让他本能地扭动了一下,往马克这边靠得更近了。两条光裸的大腿贴着马克同样光着的腿,马克勃起的性器隔着内裤,就顶在他因为扭动而被掀起的T恤下的小腹上。
杰克的气息更近了,虽然隔着斯蒂文,但情欲的吐息于马克而言近在咫尺。
杰克在后背亲吻斯蒂文的颈,肆无忌惮地把滚烫的气呼在斯蒂文的后颈,让马克感觉他像一头饥饿的野兽,随时会张嘴把猎物的脖子咬断,连皮带肉彻底吞下。马克能感觉到杰克的饥渴——来自情欲和占有的饥渴,因为他也是如此。
杰克手动的速度很快,马克听到模糊的液体的声音。
马克也勃起了,他感到羞耻,但人类的劣根性注定会从背德中得到难以启齿的快感和亢奋。
他的脑袋轰轰作响,心脏鼓噪得会吵醒斯蒂文。马克很害怕杰克会失控,就这样插入斯蒂文,因为杰克真的不太有自控力,他看上去此刻似乎随时会这么做,或许就在下一刻。
但他心里又隐隐期待着这件事的发生。他甚至开始思考,如果杰克真的进行了插入性行为,他该阻止还是该加入?
马克觉得自己大概率是会加入的,这没什么可阻止的,事情迟早会发生。他只是觉得不应该是现在,至少得在斯蒂文清醒的时候,尽管两者的结果没有区别,他很清楚斯蒂文不会拒绝他们,因为如果马克和杰克只拥有他,他也只拥有他们两人。
但是杰克没有给马克这样的选择,他没有插入,只是自慰,然后射了。
马克知道这个是因为他听到杰克长舒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他在黑暗里感觉到杰克从床上起来。
马克赶紧闭上眼睛装睡,却听到杰克的一声嗤笑,这让马克感到无比恼怒和难堪。之后杰克下了床,悄无声息地进了卫生间。
他是解决完了,马克却硬得发痛。
他的手指有点发抖,忍耐了片刻,还是轻轻尝试着摸上斯蒂文的腰。
斯蒂文的平角短裤被退了一半,当马克的手指在黑暗里探索的时候,摸到臀缝上有些黏黏的体液。手再往下的时候,能描绘出斯蒂文屁股翘起的弧度。
马克大汗淋漓,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是杰克,想象着自己的阴茎在斯蒂文臀部上磨蹭的感觉。
但很快这种想象已经不能满足他。马克开始难以自控地在脑中演练趁着斯蒂文熟睡的无知无觉中插进去彻底占有他。
他会把斯蒂文翻过来,揉着他的臀部舔湿那个紧闭的小口,然后捞起他的腰,握着自己阴茎的根部慢慢顶进去。
他会很紧,顶进去一定很困难。可能刚进去的时候他会迷迷糊糊地醒来,嘟囔着无意义的轻哼,弄不清到底在发生什么。但他很快就会清醒过来,会发现自己屁股里插着什么,或许还会因为不适应的疼痛而哭出来,然后会惊慌失措地扭动着想躲避。这时,马克会哄他,亲吻他,抚慰他,直到他完全接受正在发生的一切,但同时也会牢牢把住他的腰不会让他逃离。
然后他会操他,彻彻底底地操开他,马克没干过这事,但雄性的本能会让他知道怎么做。
马克的手握紧自己完全勃起的沉甸甸的阴茎,前液沾湿了手心,让自慰更方便。
马克想象那就是斯蒂文包裹着他的紧致和挤压,他上下捋动的手是自己压在他身上放肆的抽送。
他想象他哭,想象他呻吟,想象他求饶,想象他索求自己。
想象他说爱自己——虽然作为同胞兄弟,马克无数次感受到来自斯蒂文的爱意,但还没有真正听他说出来过。
没多久,马克就射了自己满手心。
他像杰克那样压抑着长长舒了一口气,高潮的余韵让他既餍足又欲壑难填。他平复了一下气息,安静下来,不再躁动。
马克感觉到斯蒂文的温柔气息呼在他的鼻尖,只要他往前一厘米,就能亲吻他的唇。
他从床上坐起来,从床边扯过几张纸擦干净手上的浊液。
马克发了一会儿愣,觉得糟透了。
他手心里撮着最肮脏的欲望,低下头伏在斯蒂文身上给出了最温柔的亲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