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如果那个“东西”知道一滴泪有这样的力量，能穿透亿万年的记忆落在杰克心头，“他”绝对会后悔曾经因为好奇而品尝那滴泪珠。

22 保护者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就像一片思绪，准确来说，更像是游魂，飘荡在每一处记忆之中。

所有一切在他眼前掠过，宇宙星辰、征服、进食、地球、恐龙、冰河时期、人类的诞生和进化……太多记忆蜂拥而来，杰克感到自己就像河边的一块鹅卵石，不停被水反复冲刷，直到磨灭所有情绪和自我意识，只剩下冷眼旁观的麻木。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眼前有两张一模一样的充满惊喜的脸。

“杰克！”

他听到他们这么叫他。

他的躯体坐起来，那两个人中的一个不停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着，不多一会儿，另一个带着一群人进来，围着他的躯体不停说着什么。

一股烦躁在他心里升腾起来，他尽力忍耐着，幸好在这股烦躁到达顶点之前，人群就散去了，再次只剩下他的躯体和那两个拥有同一张脸的人类。

其中一个拥抱了他。

那是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看着那张流泪不止的脸，心口感到隐隐作痛，本能地想要为他拭去泪水。

可是他做的却是一把推开了那个男孩，他想要为他拭去泪水的手只是把泪水抹在指腹，然后卷进舌尖尝了一下。

那完全是出于好奇，这一点杰克非常确定。

舌尖上微微咸涩的味道如同一个奇妙的开关，杰克感到麻木混沌的一切突然爆炸性地变得鲜活，男孩淌下的那一滴泪水之于杰克，不亚于让空无一物的宇宙诞生万物的那场大爆炸。

杰克猛地活了过来，他突然不再是旁观者了。

那滴眼泪几乎滴穿了杰克的心脏，所有感官就从这心脏的剧痛开始，从死寂的麻木中迅速复苏。

尽管杰克还没有想起任何事情，但他想要用力拥抱那个男孩，然后疯狂地亲吻他，高兴地告诉他自己回来了，告诉他一切都没事了。

这种事情他做了千百回，几乎已经变成镌刻在基因中的本能，但是他真正做的却是一把推开了他。

“你让我感觉恶心。”杰克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么说。

我他妈的在说什么？

杰克对自己感到震惊。

婊子养的，我他妈的说什么！

杰克先是不敢置信自己说出口的话，紧接着，他就被自己激怒了，他疯狂吼叫，但怒骂没能通过声带说出来，他的声带制造出一个又一个的音节，但全部都不是杰克想说的。

就是在那一刻，杰克惊恐地发现，自己是自己身体的旁观者。

“你醒了？”在洗脸的时候，他的身体抬起湿漉漉的脸，看着镜子突然说，“我以为我们已经……融合了。”

“融合？……不……什么意思？”杰克透过镜子看着自己的身体问，“我是谁？”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具身体里会有两个灵魂，直觉告诉他，这不正常。

“你什么都不是，”镜子外的人慢条斯理地用毛巾擦干净自己的脸，一边说，“你是多出来的。”

“多出来的？”杰克问。

“你不应该还存在。”镜子外的他用一种冷酷的语气说，“你很快就不再存在了。”

杰克感到一只无形的手，用力把他往后拖，他挣扎着，但还是被拽入一片黑暗之中。

在那之后，杰克清醒的时候并不太多，就好像有人一直把他的脑袋按进水里，只有少数时候，那只无形的手松了些力道，杰克才能抬起头吸一口气——那多数是在深夜，躯体连带着那个躯体的主人陷入沉睡的时候，杰克可以浮到意识前端。

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能开始思考，而不被“他”拖回黑暗的虚无之中。

但是脑子里塞满了数不清的记忆，要从亿万年的片段里找出两个人留下的痕迹无异于大海捞针。杰克疯狂地翻着海量的记忆，但一无所获，他无数次想要放弃，那真的要简单舒服得多，就像疲倦的沙漠旅人倒下放松睡过去就好了，至于还能不能清醒——去他妈的，好像他关心这个似的。

但是不行，每当他想要放弃，就总会想起那张满是泪痕的脸，那滴泪水留在他舌尖上的苦涩依然萦绕不去。

如果那个“东西”知道一滴泪有这样的力量，能穿透亿万年的记忆落在杰克心头，“他”绝对会后悔曾经因为好奇而品尝那滴泪珠。

在很多很多个夜晚，杰克都毫无所获，直到某一天深夜，他闭着眼睛，身体还在睡觉，而他在思考时，有人轻轻吻了他一下。

一个干燥的，温暖的，无声的吻。

杰克用尽力全部的力气才得以夺取了一点控制身体的力量，他艰难地睁开眼，马克在黑暗里坐在他的床边。

重新回到身体，五感接收的所有信息让杰克感觉自己真正活了过来，呼吸声、微凉的夜风、脑袋下柔软的枕头、身体下温暖的床褥、马克紧绷的脸颊线条和忧虑的眉眼……

“我吵醒你了？”马克低声问。

杰克觉得自己一定是做出了什么困惑的表情，因为紧接着，马克对他解释：“斯蒂文睡着了……我只是……想和你谈谈，就我们两个。”

“我感觉我们之间出了点问题。”马克轻声说，“我想知道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杰克想说好，他想说“告诉我关于你们的一切”，想告诉马克“我不太对劲，我不知道我和‘他’谁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但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拽离了意识前端。

尽管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和马克说，但那个晚上还是如同一个开端，他渐渐想起来了，在每一个深夜，拼命在浩瀚的记忆海洋里拼凑起属于他们三兄弟的人生轨迹。

他想起了他的两个兄弟，他短暂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他人生的三分二，灵魂的另一半，他的责任，他所有的爱。

他想起虐待他们的妈妈和懦弱的爸爸，想起了怪兽登陆的那个晚上从海岸边的礁石洞里和马克合力拉出了斯蒂文。

他想起在孤儿院打的每一场架，想起他第一个杀死的混蛋，想起刀子插进血肉里粘稠的阻碍感。

他想起了在防御墙工事上焊钢条时蓝色的火焰，想起了看到的第一台猎人机甲——忧郁罗密欧。

然后，他想起了他的猎人，他和马克的月光骑士，想起了房间里孔苏的陶俑像，想起了斯蒂文的祈祷词。

孔苏，伟大的月神，请听到我的祈祷，请您庇佑我的兄弟，您的骑士，赐予他们勇气和力量，请让幸运眷顾他们，让他们归来。

柔软的声线呢喃出来的祈祷词像某种引导，让杰克寻着踪迹，找回更多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想起来了，那个深夜，他亲吻斯蒂文，说自己和马克很快就会回来了。

但是他第一次没能兑现承诺，他被从马克身边硬生生撕扯开，他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却先看到了马克惊惧交加的绝望目光。

他有太多太多的不舍和担忧，在看到月光骑士破碎的驾驶舱时，杰克才突然明白自己的使命和责任再也无法完成了。

他没来得及感到惊恐这种情绪，更多的担忧和愤怒在脑海里一掠而过。

这两个笨蛋没有了自己怎么办？

再也没有人不择手段地保护他们两个了。

他生来就是他们的保护者，他一直做得很好，他从不认为马克和斯蒂文是他的负担，相反，他们是他活下来的动力，他喜欢保护他们，喜欢被他们所需要并且满足地看到他们在自己的保护下，一次又一次地对抗命运给他们的磨难。

他不甘心，他不放心。

他不能死。

他不能死。

他不能死。

不能死。

马克。

斯蒂文。

马克。

斯蒂文。

马克。

斯蒂文。

他不停地念着这两个名字，在亿万年的记忆洪流中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他甚至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不停重复这两个意义不明的单词。

但这很有效，这两个名字就像两个坐标，牢牢地把他的灵魂钉住了。

他保留了自己的意识，没有变成碎片融入那个巨大的记忆海洋里。

但他没想到，比死亡或者消失更让他难以接受的，那就是这该死的，在他身体里多出来的玩意儿用他的身体去伤害斯蒂文和马克。

他用力掐紧自己的脖子。

很痛，手指几乎插穿薄薄的皮肤，窒息让他眼前发黑，他本能地张大嘴拼命吸气，但没打算松开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婊子养的，一起去死吧！你他妈的再厉害，也在我的身体里！他几乎带着报复的快感感受着窒息和尖锐的疼痛。

但是斯蒂文阻止了他。

杰克知道“自己”刚刚差点掐死了斯蒂文，但是他善良的弟弟，一看到他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甚至忘记逃跑还想要过来帮他。

帮倒忙的傻瓜。

他真的只能控制那么一会儿，他想让斯蒂文这个傻子赶紧跑，跑得远远的，或者让马克来制止自己，可是该死的，斯蒂文和他毫无默契，而就在那么一瞬间，他再次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杰克坠回黑暗之中，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但他希望自己晕过去。因为他听到斯蒂文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听到他带着哭腔的呻吟和哀求。

二十多年里，杰克从来没有听过斯蒂文发出这样的声音——他一直把斯蒂文保护得很好。

可是此刻，他却在不停哀求。

用一种破碎的、颤抖的声音在哀求。

求你。

不要。

停下来。

很痛。

杰克听到斯蒂文不停颤抖地重复着“我爱你，杰克，我爱你……”，他拼命挣扎着想回应他，告诉他“别害怕，宝贝，我在这里”，但是黑暗粘稠又沉重，压得杰克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一定是控制他身体的那东西给他的最大的羞辱，在他面前伤害斯蒂文，让他当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

操他妈的，到底在发生着什么，杰克因为此刻的无能为力而几乎要发狂。

是谁在伤害斯蒂文？

他妈的，停下来！

他妈的，他妈的！

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杀死你——

杰克如同困兽一样在黑暗里不停咆哮，但是如同面对深渊怒吼，没有任何声音能从黑暗里逃逸。

然后斯蒂文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当声音完全消失的时候，杰克也彻底被黑暗吞没。

那之后，他醒的时间更短了，就算在深夜醒来，房间里已经没有了斯蒂文和马克的气息。

他最重要的两个人似乎彻底离开了他的生活，而他正一点点被黑暗吞噬。这让杰克感到惶恐，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夺取身体控制权变得更加困难。

这是一种很恐怖的感觉——清晰地感知到属于自己的记忆每一天都在消失。

直到那天，他听到斯蒂文的声音。

“拜托了，为我战胜它，好吗？”

“为我再赢一次，好吗？”

他为了这句话用力撕开黑暗，然后睁开眼。

斯蒂文在他眼前，咫尺之间，自己手里的刀插在斯蒂文胸口，马克站在他们身后。

只需看斯蒂文一眼，杰克就知道他不对劲。

他眼里那种太阳一样温暖的亮光彻底消失，圆润的眼睛里只剩下哀伤和绝望，整个人瘦了一圈。

如果拥抱他，杰克想，一定能摸到他的每一根骨头。

该死的，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斯蒂文变成这样了，为什么自己手里的刀抵在斯蒂文心口？

该死的，马克为什么不阻止这一切？

马克这个混蛋连照顾他们弟弟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吗？斯蒂文甚至不是什么需要操心的类型！

可以，当然可以，杰克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可以为你再赢这一次，宝贝。

我可以为你们做任何事，哪怕杀死自己。

他把刀尖对准自己的胸膛用力插下去。

我说过了，他报复性地狠狠地想，我说过总有一天会杀掉你这个婊子养的玩意儿！

然而马克阻止了他。

蠢货！这样的机会真的没剩下多少了……杰克咒骂着，再次坠入黑暗的深渊。

“杰克！杰克！”熟悉的软糯声音在杰克耳边不停呼唤。

挤压着杰克的沉重的黑暗仿佛被驱散，他几乎要忘记这种轻松的感觉了。

“杰克！醒醒，求你了！”那把声音在杰克耳边喋喋不休地哀求。

该死的，别哭了，烦死了……

哭个屁，谁欺负你了，说出来我去教训他不就好了……多大的事，妈的，别哭了……

杰克慢慢睁开眼，夜空中突然“砰”地一声巨响，一朵漂亮灿烂的烟花盛开。

“烟花……？”杰克呆呆地看着那朵漂亮的烟花，完全没法理解到底是什么情况。

“杰克！”身边的人惊喜地大叫。

伴随着他的呼喊，又一朵烟花炸开在夜空。

斯蒂文红着眼睛，猛地紧紧拥抱着他。

“……怎么回事？”杰克在斯蒂文怀里喃喃地问。

他转了转眼睛，发现他们在一个摩天轮上。

摩天轮？

认真的？

开什么玩笑？

还有那一朵接着一朵炸开在天空的烟花，又是什么情况？

“我终于找到你了……”斯蒂文把脸埋在杰克肩膀，抽泣着不停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这是……哪里？”杰克握着他的肩膀，把黏糊糊的弟弟拉开一点距离。

摩天轮缓慢地移动着，他们渐渐往高处升。

杰克无法理解现在的状况，更不知道眼前的斯蒂文是真实的，还是他脑海里的某种影像。

“你在我的脑海里！”斯蒂文哽咽着，但很高兴，红着的眼睛让杰克想起兔子，“我正在和你通感！我找了你很久，可是那里太黑了，我根本找不到你，后来我突发奇想，如果我‘追兔子’的话，或许你就会被我拽到我的记忆里，于是我试了试，果然把你拽出来了！”

“通感……”杰克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不敢置信，恨不得掐死眼前一脸傻乐的笨蛋，“……你在跟我通感？！你疯了！你知不知道我脑子里有什么！”

“我知道，‘瘟疫’在你脑子里，”斯蒂文好像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勃然大怒，语气里透着让杰克想揍他的无辜，“我和你通感就是为了杀死它，它一直使用着你的身体……”

“……”杰克觉得斯蒂文一定说的不是英语，否则怎么他没法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杀死‘瘟疫’？你？”他确认道。

和这件事比起来，原来自己脑子里的东西是那个该死的怪兽这件事都不足以让杰克感到震惊了。

他只想知道，如果要杀死一头怪兽，为什么来的是斯蒂文，而不是马克？

他更想知道斯蒂文要怎么做到这件事——那个连拳头都不敢挥的弟弟？

“马克呢？”杰克问，“为什么来的不是他？他该死的是死了吗？”

“因为……”斯蒂文结结巴巴地说，“他不行……”

“为什么不行？”杰克可没有那么容易被他糊弄过去。

“他，他脑子坏了！”斯蒂文慌忙撒了个谎，他不确定杰克知不知道瘟疫用他的记忆和身体，把整个就旧金山穹顶毁了，“你被瘟疫拽走后，马克一个人驾驶月光骑士回到穹顶，因为神经元过载，他不能再承受通感了。”

“那你们就不应该再和我通感！”杰克愤怒地说，“它会吞噬你！现在，你他妈的，立刻断开我们的链接，滚出去！”

“不！”斯蒂文很坚决，“我知道，我刚刚就进入了那个黑暗里，我还知道没有我‘追兔子’你根本无法从那里离开！我不会断开链接，直到我们干掉瘟疫。”

“那你告诉我，你要怎么干掉我脑子里那个怪兽？”杰克被他气笑了，“凭你？”

“我不知道。”斯蒂文说，“我们可以慢慢想，而且这不是有你吗？”

“……如果我能干掉，我早干掉那个婊子养的了！”杰克气急败坏，“我他妈的都只能通过捅穿自己去杀死它，你觉得我会有办法吗？”

“可是那时候没有我啊，”斯蒂文说，“你看，你刚刚还没法摆脱那个黑暗，但是因为我，你现在已经离开了，不是吗？只要我们想个办法，一定可以合力干掉它。”

“我不知道你该死的自信是哪里来的。”杰克站起来，焦虑地在舱里走了两步，回身说，“最好的办法就是你滚出去，趁它还没有感染你之前……然后杀死我。”

“不要。”斯蒂文非常坚决，他很少这样在杰克面前这样坚持自己的意见，“你知道我们不会放弃你……我们会找到一个办法，一个不需要杀死你的办法。”

“这次换我保护你，杰克。”斯蒂文不管不顾地抱住他。

杰克愣了愣，他被斯蒂文紧紧抱住。

他了解斯蒂文，了解自己的弟弟，他知道他不会放手。

摩天轮外的烟花仍旧一朵接着一朵绽放，那么漂亮，杰克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那么美丽的景象了。

烟花的光映亮了斯蒂文的卷发，被他最弱小的、毫无用处的弟弟拥抱着，杰克突然觉得被一种奇怪的希望包裹，明明没有任何办法，明明自己已经失败了上千次，可是他真的又感觉到了希望。

有点可笑，但令人安心——知道有人没有放弃自己——在他都要放弃自己的时候。

“蠢货……就凭你？你能做什么？”杰克别过脸，“好了，快放开我！”

斯蒂文从小到大都喜欢说这些肉麻兮兮的话，杰克希望在精神世界自己不会脸红耳赤。要是在现实世界，绝对得把斯蒂文那个傻瓜脑袋夹到腋下折腾得他嗷嗷叫。

“所以现在我们在哪里？”杰克岔开话题，他看了看那些和现实世界格格不入的烟花。

“蒂尼米游乐园。”斯蒂文趴在摩天轮的窗边看了看，“洛杉矶的游乐园。”

“我不记得我来过这地方。”杰克想了想，他看到斯蒂文眼里闪烁着快乐的光，“还是我记忆丢了？”

“是我和马克……昨天约会的地方……”斯蒂文不好意思地说，他有点内疚，“我不知道马克为什么想要约会，但是他很坚持……我知道不该在你那样的情况下我们还……”

杰克听着他絮絮叨叨，看着他背后不停绽放的烟花，忍不住走了神。

斯蒂文的状态比杰克上一次清醒时要好太多了，杰克确信那次之后马克把他照顾得很好，或许这次约会也是原因之一。

多漂亮的烟花，他都能想象出马克和斯蒂文度过了怎样完美的一天，然后在这个摩天轮，这满天的烟花里为这次完美的约会画上句号。

值得铭记一辈子的幸福一天不是吗？

操你，马克，杰克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万一斯蒂文失败了，马克那个蠢货就打算靠着这一天的回忆活下去吗？少恶心人了。

杰克看着烟花，几乎能想到马克此刻有多么绝望，他会同时失去两个从出生开始就相依为命的兄弟。

但马克还是让斯蒂文来找他了，来完成这个几乎没有任何头绪可能也没有任何胜算的任务。

妈的。

蠢货，蠢货，蠢货，蠢货！

“杰克，你生气了？”看到杰克一声不吭，斯蒂文惴惴不安地问。

“下次约会把我撇开，我就把你两个崽子的脑袋拧下来！”杰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斯蒂文愣了愣，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当然！”

“好了，说说你的‘猎杀’计划。”杰克用手指比了个引号。

“纽曼德说在我的脑海里，理论上我可以控制一切东西，”斯蒂文滔滔不绝地说，“物理学杀不死‘瘟疫’，但或许我们可以用想象力把它杀死，这么说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想象一些有杀伤力的场景把它绞杀掉……”

“所以……什么杀伤力的场景，可以杀掉怪兽？”杰克问斯蒂文，这听上去太离谱了，但保险起见，他还是很认真地问，“这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啊。”斯蒂文很坦然。

“不知道？”杰克一口气没有喘过来，差点气得跳起，“你不知道？！”

“我说了啊，‘理论上’，”斯蒂文强调，“我还没试过呢，但是在理论上是可行的。”

“所以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来了？”杰克拔高声音。

“情况紧急嘛。”斯蒂文说。

“斯蒂文，你真是棒极了。”杰克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