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猎人学院一个又一个地培养驾驶员，世界各地的兵工厂日夜不停地一台接着一台制造、组装猎人。这些都让斯蒂文感到害怕，马克和杰克是他的一切，但对于穹顶，对于PPDC，斯蒂文不得不承认，他们也不过是两个随时可以被取代的驾驶员。

16 避难所

“你在发什么呆！”突然有人一把拉住斯蒂文的手臂，“没听到警报吗，怪兽来了，快去避难所啊！”

斯蒂文茫然地回头。

一个女孩子拉住了他的手臂：“走啊！别人都在跑，你磨蹭什么！”

“我……”斯蒂文还没说话。

女孩子就惊呼了一声，“是你！史佩克特兄弟！”

“啊，我不是……”斯蒂文下意识否认。

“我知道你不是那两位骑士，”女孩子比他反应更快，“你是第三个史佩克特，我猜对了吗？！”

斯蒂文愣住了，一般而言，这张脸代表的是马克和杰克，他们才是旧金山的大明星，除了穹顶的人，几乎没有人知道史佩克特是三兄弟。

他看着女孩，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她是基地里的谁，然后又开始疑惑是不是因为自己脑袋撞过，所以丢失了一些记忆。

“你一年前到蛋糕店买蛋糕！”女孩高兴地说，“记得吗，我是那个开蛋糕店的！”

看斯蒂文还没有什么反应，女孩一把拉着他随着人流跑，“先去避难所！”

斯蒂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两次偷跑出穹顶，两次都碰上了怪兽袭击。

他只是被穹顶关久了，想出来散散心而已。

在穹顶待得越久，时间停顿的感觉就越来越沉重。

自从杰克对他使用暴力，导致他受伤后，斯蒂文越发觉得自己的生活陷入了一个泥沼之中，他在缓慢地下沉，越来越窒息，却找不到方法自救。

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周才能爬起来。躺着的时候一直噩梦缠身，流浪时遇到的歹徒，警察局的审讯室，马克和杰克不知道为了什么在疯狂吵架继而又扭打在一起，月光骑士被怪兽撕裂……

他甚至梦见自己和杰克在做爱，做着做着，压在身上和他温柔缠绵的人突然变成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中年男人的脸，男人有着一张慈祥却诡异的脸，他害怕起来，尖叫着想逃跑，却被拖回来。男人一边喊他“乖孩子”说要给他奖励，一边却无视他的抗拒把腥臭的阴茎往他嘴里塞。他快要窒息了，流着泪，呜咽着求救，却没有任何人回应。

再然后，男人又幻化成了一头可怕的怪兽，无数的触手向他伸来，把他的四肢缠住，嘴里的阴茎也变成了触手，一直从他的喉管捅进胃部，粗壮的触手撕裂他的后穴争先恐后钻进他身体占满他的腹腔，他只能任由那些触手在自己身体里肆虐而动弹不得，无助而绝望，如同被蛛网捕获的猎物，被强暴，被侵犯，被蚕食，被吞噬。

每次尖叫着醒来的时候马克都在他身边，他发着抖在马克怀里止不住地恐惧得流泪不止。

马克一直在亲吻他，抚摸他，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但恐惧根深蒂固，这些安抚不过是杯水车薪。他只能努力睁着眼睛，但最终还是被困倦捕获，坠入下一个可怕的噩梦之中。

这是一个牢笼，斯蒂文每次醒来看向窗外，都能深深地明白到这一点。

这天早晨他醒来的时候马克已经离开前往工作岗位了。

或许马克觉得三天足够他重新平静下来了。

斯蒂文自己也觉得三天的时间足够了，可是为什么他就是无法平复恐惧呢？

斯蒂文看着隔海的旧金山，突然想念起他们三兄弟流浪时的一切。

他记得哈罗先生的书店，那里满满当当都是埃及神明的书籍；记得出租屋外卖水果的摊子，只要杰克去买的话，那个姑娘总会多塞一两个到袋子里，所以他和马克总是撺掇杰克去买，杰克每次都是不情不愿的，说斯蒂文和马克为了两个水果把他卖了；他还记得那张杰克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床垫，记得他们曾经并排躺在上面看PPDC的招募启事……

那会儿防御墙还没有完全建起来，马克和杰克在防御墙工地打了大半年的工，那堵高耸结实的墙，有马克打上的螺丝，也有杰克焊上的钢条。

在那里，斯蒂文第一次见到了猎人机甲，忧郁罗密欧，又再一次在新闻里看到它被撕裂。

那时候，趴在床垫上看PPDC招募启事的他们根本没想到他们也会拥有一台猎人机甲。

那时候，他们是多么快乐，哪怕居无定所，哪怕食不果腹，哪怕挤在蜗居一样的出租屋，却从不需要担心失去，就连灾难降临，只要三个人在一起，就连死亡也无所畏惧。

他们是彼此的全世界。

斯蒂文不知道过去的自己有没有信仰，他们是犹太人，或许该信仰那些犹太人都信仰的宗教。但马克和杰克没有任何的信仰——要怎么要求三个在乱世里必须拼命才能活下去的孩子去信仰什么神明呢，所以斯蒂文猜自己曾经的信仰也随着怪兽的出现而被踏碎。

斯蒂文所有的信仰都产生在哈罗的书店，那些埃及的古老神话，那些有七情六欲的神，哈罗的书店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了斯蒂文的一个避风港。他对哈罗展现给他的那个世界着迷，宁静的芦苇原，杜阿特的寒沙，太阳神、月亮神，鳄鱼头人身的怪物，心脏的天平审判……斯蒂文对那个世界深深地着迷，以至于马克都感慨，如果不是怪兽改变了地球，斯蒂文或许现在就该念某个大学的埃及文化之类的学系了。

月光骑士的命名也来源于斯蒂文对埃及的入迷。

所有考核合格分到猎人的驾驶员都有为属于他们的猎人命名的资格。

杰克问马克想给猎人起什么名字。马克对斯蒂文说，你决定吧。

杰克不满地说，他又不上驾驶舱，干嘛由他决定？

马克说，就是因为他不能进驾驶舱，你让他有点参与感不行吗？

好吧好吧，杰克妥协了，反正叫什么我都没意见，哪怕你叫它鸡崽子呢。

他看着那台巨大的、纯白色的、泛着美丽光泽的巨人，说，就叫月光骑士吧。

杰克问月光骑士是什么，什么童话里救公主的骑士吗？

于是他没好气地告诉杰克，月光骑士是埃及月神的代行人的称号，代替月神保护月夜的旅人。

杰克听了骂他怎么离开哈罗的书店都两年了，还满脑子惦记着那些埃及的神祇们。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杰克解释，可是那些鲜活的神如果真的存在，或许人间会更好一点儿。

在离开哈罗先生的书店时，哈罗给了斯蒂文一个沙陶俑做临别礼物，秃鹫的骷髅头，人身的孔苏。这个小东西在之后成了斯蒂文祈祷的对象，在马克和杰克登上月光骑士的驾驶舱时，他都会向孔苏祈祷寻求庇护。

或许有孔苏的护佑，月光骑士渐渐成为全PPDC服役中胜利次数最多的一台猎人。

斯蒂文在为它命名的那一刻，从来没想过它会被怪兽撕裂。

但那台机甲终究并不真的是什么神的代行人。

等斯蒂文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穹顶和旧金山的军用渡轮上，他甚至没有跟医务室请假就偷偷跑出来了。

他踏上旧金山的港口，换了一趟公交，又走了半个小时，回到他们曾经住过的出租屋。

楼还是老样子，摇摇欲坠，房间外的铁栏杆如同他们离开时那样布满铁锈。

现在住在里面的是一对年轻夫妇，女孩怀了孕，把床单扬开晾在栏杆上，她的丈夫走出来拥抱她和她接吻。

斯蒂文羡慕地看着这一切，如果让时光倒退回他们的十八岁，倒退回他还拥有完整的亲情和爱情的那些时刻，他愿意付出所有的代价。

他不想再过穹顶那种军事化的生活了，不想每天都担惊受怕，害怕听到警报穿越口又有了动静。

每当那个时候，整个穹顶就如同一个快速运作起来的巨大机器，里面每一个人都只是这套系统的一枚螺丝，没有人在乎死亡，因为死亡实在是太常见了，即使驾驶员死去，猎人学院很快又会选拔出更优秀的驾驶员取而代之。

猎人学院一个又一个地培养驾驶员，世界各地的兵工厂日夜不停地一台接着一台制造、组装猎人。这些都让斯蒂文感到害怕，马克和杰克是他的一切，但对于穹顶，对于PPDC，斯蒂文不得不承认，他们也不过是两个随时可以被取代的驾驶员。

“嘿，我看到你在楼下坐了很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斯蒂文抬头，那个怀了孕的年轻女孩走到他面前，她似乎要去采购，手臂上挽着一个麻编的购物袋。

“我，”斯蒂文慌张地站起来，“我不是什么跟踪狂！”

女孩愣了一下笑起来：“哦，当然，我想不会有哪个跟踪狂这么失魂落魄的了。”

“抱歉，”斯蒂文说，“我只是，只是迷了路……”

“你要去哪里？”女孩说，“或许我可以给你指个方向？”

斯蒂文下意识看向他们曾经的家，他想回家，但那里已经是别人的家了，而穹顶那个房间绝对称不上家。

他感到难过，随口说出了哈罗书店的街号，女孩给斯蒂文指了一个方向，斯蒂文便离开了。

他沿着记忆里的路去寻找哈罗的书店，但书店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包店。

刚烤好的面包散发着诱人的温暖香味。这种温暖的甜香没来由地让他想到了家。

他走进去买了一些牛角包和贝果，店员帮他把它们装进牛皮纸袋里准备带回去给马克，马克会喜欢这个味道，这些面包比起穹顶的面包可要香软太多了。

买好了面包，他看着时间，觉得该返回港口了，不然就会错过一天里唯一一趟返回穹顶的渡轮。

警报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刺耳的警报让所有人立刻跑起来，不知道谁撞了斯蒂文一下，他怀里的纸袋掉到了地上，面包散了一地。

但是除了他，根本没人在意这个，面包很快被踩扁了。

他呆呆地看着被踩成一团的牛角和贝果，崩溃的情绪突然而至，不是为了怪兽，不是为了杰克，只是为了眼前被逃命的人踩扁了的面包。

就只是面包，那些被踩扁的面包。

他想咆哮，想怒吼，想问问为什么他连几个刚出炉的面包都没法保有在他的生活中。

可是他没有，耳边是高频尖锐的警报，他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因为他没有可以质问的对象，身边每个人都在逃命，没有人会在意他，他只是很安静地站在疯狂逃命的人潮中崩溃，泪流满面。

斯蒂文不想跑，他在旧金山的市中心仍然能看到远处高耸的防御墙。而在墙之外，一定会有至少一台猎人抵挡怪兽前进的步伐。

他站在仓皇逃窜的人潮中，又突然深深地意识到他的月光骑士不再存在了，它在两周前就已经被拆解出所有还能使用的零件，躯体被扔到遗忘坟场，和那些被怪物撕碎的所有废弃猎人一样，曾经的骑士成为坟场里被遗忘的废铁。

蛋糕店的女孩把斯蒂文推进最近的避难所。

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进来，避难所提示满员即将关闭下降。

斯蒂文和女孩挤到最后面，气喘吁吁地靠着墙壁坐下歇息。

“伊莎贝拉，”女孩小声自我介绍，“你呢？”

斯蒂文出神地看着彼此交谈的人们，没有回应。这是他第二次躲进避难所，密闭的空间里挤满了人，不安的情绪藏在听不清却无处不在的交头接耳中。

“喂，”伊莎贝拉不满地碰了碰他，“我总不能一直叫你第三个史佩克特吧？”

“啊，抱歉，什么？”意识到女孩的不悦，斯蒂文红了脸，不好意思地问。

“我说，我叫伊莎贝拉，”她问，“你呢？名字？”

“斯蒂文。”斯蒂文小声回答。

“月光骑士会出战吗？”伊莎贝拉问。

“不会。”斯蒂文摇头，“它已经废弃了。”

“天啊，新闻没有说这个。”伊莎贝拉说，“可是上一次胜利了，不是吗？”

“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斯蒂文说。

“马克和杰克……”她小心翼翼地问，“还好吗？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他们在新闻里露面了。”

“……”斯蒂文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哦，抱歉。”伊莎贝拉道歉。

“没关系。”斯蒂文说，“至少还活着……马克挺好的。”

“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啦！”她安慰斯蒂文。

“嗯，你说得对。”斯蒂文笑了笑。

避难所里人们三三两两低声交谈，但这无法掩盖这里让人窒息的沉闷感。

伊莎贝拉问斯蒂文，“这是你第一次到避难所吗？”

“第二次。”斯蒂文回答。

“希望能尽快结束。”女孩双手合十，偏过头对斯蒂文笑着说，“离开之后，你跟我去一趟蛋糕店，我送你三个蛋糕。上次你说的，马克和杰克喜欢甜点，你买蛋糕是为了庆祝他们的胜利。”

“诶？”斯蒂文有点惊讶于她的好记性，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告诉她，“可是今天出战的应该是丛林蟒歌……我可以把蛋糕转交给伊莱和艾诺，他们是驾驶员。”

“没关系，还是给马克和杰克吧。”伊莎贝拉说，“他们保护了旧金山快三年，在我心里永远是这座城市的骑士。”

“哦……这……”斯蒂文看着她突然红了眼睛，“谢谢……”

“怎么了？”她关切地问，“我说错话了吗？”

斯蒂文轻声说，“谢谢……你让我觉得我们所遭遇的，多少有了一些意义。”

“当然。”伊莎贝拉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市民们请注意，请前往最近的避难所躲避，已在避难所的市民请耐心等待，切勿慌张。重复，市民们请注意，请前往最近的避难所……”

突然，系统广播发出刺耳的警报，避难所里也亮起了闪烁的红灯。

“发生什么事了？”本来就不安的人们一阵骚动，开始压低声音议论纷纷。

避难所一阵震动，所有人不约而同抬头。

“怎么回事？”

“是地震吗？”

密闭空间加重了人们的疑虑，大家忐忑不安地交头接耳。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从上方传来。伴随着怪物的怒吼。

“猎人被打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防御墙被打破了！怪兽来了！”

这一声惊呼如同往沸腾的油里扔了一把火，恐慌迅速燎原，人们的尖叫此起彼伏，在地下避难所里，恐惧和尖叫如同病毒一样迅速蔓延。

然后就是持续不断的，地震般的晃动，碎石、沙砾不停地被震落。

人们乱成一团，有人不停在啜泣，有人流着泪跪在地上祈祷，有人缩成一团念念有词。

大地在剧烈震动着，即使在避难所，依然能听到建筑物坍塌的巨响。

“我们会被埋起来吗？”伊莎贝拉也吓坏了，她开始哭起来，拉着斯蒂文的手，颤抖着问。

斯蒂文想说不知道，他诡异地冷静。

但女孩真的太害怕了，她浑身都在抖，拉着他的手臂如同拉着唯一的救生浮木。

“不会的，”斯蒂文只好安慰她，“灾后救援部门拥有全部地下避难所的坐标，等怪兽死掉后，他们会立刻启动救援。”

“真的吗？”

“嗯。”斯蒂文很坚定地点头。

然而他心里担心的是另外的事情，怪兽进入旧金山，意味着丛林蟒歌一定已经牺牲了，那么浪漫星图呢？朱丽叶之心呢？为什么只有怪兽的嘶吼，而还没有任何猎人和怪兽搏斗的声音？

旧金山的穹顶怎么了，三台猎人机甲都没能抵挡住一头怪兽进入旧金山吗？

避难所开始不停地细微震动，砂砾不停地洒下来。斯蒂文茫然地抬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被活埋在这个避难所，和这群陌生人一起。他感到害怕，但并非害怕死亡，而是害怕被活埋，马克永远找不到他了。

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在摇晃，砂砾落到了他的眼中，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用力揉眼睛，想要将那些细碎的砂砾揉出来。

他不停地揉着眼睛，眼睛刺痛酸楚，他其实清楚得很，那些驾驶员一定已经死去了，因为头顶上不停肆虐的怪兽就是证据。

作为医务员，斯蒂文和旧金山穹顶所有的驾驶员都很熟悉，可是当他想到这一点，却又悲哀地发现，心里早就没有了当年看着那对西班牙双胞胎死在自己面前那种从心底深处发出的悲怆震颤。

他想起那六张脸，想起六个不同性格的年轻人，他想哭，可是感觉眼底很干，根本没有泪水来为他们默哀。

他所有泪水都为马克和杰克这三年的服役所遇到的事流光了。

他开始感到对这种生活的厌倦，无穷无尽的厌倦。

他从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如此近，那些哭喊，那些祈祷，那些砂砾和空气里尘埃的浑浊味道。

在心底某一个隐秘的角落，他知道自己可耻地期望着这个避难所承受不住怪兽的肆虐崩塌，或许被埋在这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甚至开始思考自己的心脏能不能在天平上得到平衡，开始想象芦苇原是不是真的能让他宁静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地面上传来打斗的声音。

避难所震动得更加剧烈，就像一场延绵不断的地震，一切都在摇晃。此时已经没有人在尖叫了，所有人都在地面带来的强烈震荡中祈祷和抽泣。

伊莎贝拉完全缩在斯蒂文怀里，她害怕地啜泣，斯蒂文用力拥抱她，希望能减轻一点点她的恐惧。

“在以前，每当我感到害怕的时候，”伊莎贝拉说，“我都会向月光骑士祈祷……”

斯蒂文默默抱紧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对月光骑士祈祷。可是马克和杰克根本不是什么神的代行人，他们也是血肉之躯。

可是她不知道，月光骑士出战时，斯蒂文甚至需要向一个并不存在的埃及神明祈祷，去换取两个哥哥的平安归来。

“马克和杰克还活着吗？”伊莎贝拉问。

“还活着。”斯蒂文回答。

“为什么他们不出战呢？”她又哭着问，“如果他们出战的话，怪兽一定不会踏上旧金山，对吗？”

“是的，你说得对。”斯蒂文说。

“那为什么他们不再出战？”在避难所如同地震的剧烈的摇晃中，女孩崩溃地问，“为什么要让怪兽踏上旧金山？”

“对不起，”斯蒂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许整个美国，不希望马克和杰克进入猎人驾驶舱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他从来不擅长回应他人的期待，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地面那些可怕的动静消失了，政府很快发布通知危险解除，人们如果发现避难所的出口被石块堵住无法开启，应该立刻联系灾后救援部门，静候救援，不要慌张。

不幸的是，斯蒂文所处的避难所正是被坍塌所掩埋的众多避难所之一。人们惴惴不安地等待到后半夜，避难所出口外的石块才被清理干净。

斯蒂文拉着伊莎贝拉出来，他问女孩是否需要送她回家，女孩说想回蛋糕店看看。斯蒂文拥抱了她一下，对她的蛋糕店表示抱歉，然后与她告别了。

旧金山乱成一团，到处是倒塌的建筑，虽然是半夜，但这里灯火通明，无数机械臂在作业，探照灯不停扫射。天空上不停有直升飞机过。

地下避难所还有很多出口被掩埋，没来得及进入避难所的人也有很多被埋在了倒塌的建筑里需要救援。

斯蒂文很急，他想赶到港口，坐明早的渡轮回到穹顶。出来的时候他谁都没有告知，这相当于他失踪了一整天，马克一定担心坏了。

但是因为公共交通完全瘫痪了，所以他只能靠走的去港口，这意味着他得走上至少三个小时。

然而还没走几步，突然有人从后面捂住斯蒂文的嘴，用力把他拖到废墟的角落。

斯蒂文吓坏了，“呜呜”地奋力挣扎起来。

一瞬间，他脑海里闪现了很多可怕的可能，抢劫、强奸、谋杀，这在现在的旧金山夜晚几乎是每天上演的戏码，过去看到的各种死亡全部涌上心头，河涌上惨白肿胀的浮尸、天桥底下被勒得脸色发紫舌头外伸的尸体颈脖的绳子、街上因为抢劫而被捅穿腹部的刀子，还有清晨时突然看到的帮派斗殴被吊在外面示众的尸体。

死在怪兽的次生灾难并不让斯蒂文害怕，但死在人类的手里？经历过的一切足以让捂在斯蒂文嘴上的手和勒在腰的臂膀完全触发他本能里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