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只有马克知道此刻自己有多无能为力。
13 痛与怒
马克结束在作战指挥部的工作时夜已深了,他又去天台蹉跎了半小时,之后才心事重重地拖着沉重的脚步返回。
无论如何逃避,他还是得面对他们母亲的问题。
回到房间前,马克站着思索了一下才打开门。
奇怪,房间里黑漆漆的,没有任何人。
“斯蒂文?”马克喊了一声,“你睡了吗?我开灯了。”
斯蒂文理应在房间,因为今天医务室值班的不是他,他肯定会等他回来继续今天那个不愉快的话题。
但很快,马克就闻到了房间的异味。
他迅速打开灯,眼前的一切让他手足冰凉。
斯蒂文紧闭着眼蜷缩在地上身上一片狼藉,脸色惨白,手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扭着,额头乌青,鼻子下都是干涸的血,颈脖上一圈指痕,脸旁边是已经干了的呕吐物。
他身上的衣物被撕开,但没有被完全脱下来,下半身光裸着,腰上和臀部交错着淤青的指痕。
马克都不记得要呼吸了,冷汗瞬间就冒了一身,他脑袋突突作痛,麻木地抬头看了看人工智能显示,距离他给自己发的那条短信已经过去四小时了。而自己回复的短信没有被读标志。
他恐惧地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
斯蒂文紧闭着双眼,但马克的手指还能感受到他呼出的微弱气息。
他的恐惧这才减弱了几分。
“斯蒂文,醒醒。”马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但他没有反应。
他想把他抱起来,然而才抬起他的身体,斯蒂文立刻痛苦地皱起脸,睁开红肿的眼。
看到马克的瞬间,他猛地睁大眼,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样恐惧地发出令人心碎的惨叫并且开始疯狂挣扎。
马克没预料到他的挣扎,一下没扶稳,斯蒂文滚到地上。
“……别……”斯蒂文忍着疼痛将自己蜷缩起来,战栗着,细弱的哀求不停地传出,“……别……再,别再碰我……”
“是我,宝贝,是我。”马克慌张地把他展开,捧着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看着我,没事了,斯蒂文,没事了。”
“不……不要……”斯蒂文紧紧闭上眼睛,不停地流着泪,身体也在因为害怕而止不住地颤抖。
他所有的反应已经告诉了马克答案,猛烈燃烧的怒火几乎让马克失去全部的理智。他生平头一次生气到想杀了杰克,但他不能,他用力咬着牙关控制着自己不要离开房间去捅杰克一刀,现在斯蒂文需要他。
“是我,别怕。”马克坐在地上,把他抱进怀里,捧着他湿漉漉的冰冷的脸不停用尽量温柔的语气重复,“没事了,他不会再伤害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斯蒂文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他用红肿的眼睛看着马克,过了一会儿才颤抖着小声确认:“马克……?”
“对,我回来了……我回来了。”马克心脏都要裂开了,“你感觉怎样?我现在就带你去医务室。”
“不,别……别碰……”斯蒂文气若游丝地挤出几个字,“别……别动我……很痛……”
“至少让我把你带到床上。”马克的手臂穿过他的腋下,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斯蒂文痛得脸色惨白不停抽气。
马克慌张极了,“你伤在哪里了?”
“……肩膀……左边……”斯蒂文虚软的手搭在马克的手臂上,阻止他的动作。
“他,他把我左肩卸了,”斯蒂文断断续续地告诉他,“先帮我……帮我复位……好痛,马克……我脱臼了,帮帮我……太痛了……”
马克闻言小心翼翼地把他放下,摸了摸他的肩膀。
他和杰克在猎人学院训练的时候,复位脱臼是必须学习的,因为驾驶猎人很容易因为用力过猛或者受到撞击而脱臼。
如果在战斗中脱臼,必须帮助另一个驾驶位的游侠立刻复位。
马克和杰克都脱过几次,对于这种复位尚算熟练。
他压着斯蒂文的肩膀和手臂,用力一推,把脱臼的位置接上。
斯蒂文惨叫一声,身体软倒在马克怀里,额头上全是冷汗。
马克这才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
当把他放在床上的时候,马克发现他双腿间已经干涸的精斑带着褐色的血丝。
他分开斯蒂文的双腿。后穴可怜兮兮还红肿着,马克小心翼翼探进去两根手指按压柔软的内壁,感觉到异样的湿润。
“不,不……马克……别这么做……”斯蒂文啜泣,眼泪再次涌出来,他开始颤抖。
“只是检查……别怕。”马克安抚他,“我只想看看你是不是受伤了。”
马克不知道为什么斯蒂文害怕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还会操他,或许斯蒂文此刻并没有那么清醒,又或许是杰克真的在他这种惨况下还在不停地操他发泄性欲——但是拜托,别说硬起来了,马克现在唯一的感觉只剩下心脏拧成一团般的痛苦。
他小心地用手指将他体内的稠液弄出来,果然浓稠的白浊里带着血。
不过对于他身上的其他伤口,这里反倒不算什么重要的伤,但可以预见的是必定会很快引起炎症导致发热。
马克刚把手抽出来,斯蒂文就挣扎着翻了个身,摸到床边开始呕吐,鼻血也重新流出来,滴在呕吐出来的黄水里。
马克看到他额头的乌青肿块,知道他是遭受了严重的头颅撞击导致的症状,再也不敢随意移动他。
他点开显示屏的医疗部,今天晚上值班的医务官是苏菲女士,一个非常和蔼的女性,和斯蒂文关系也很好。
马克给苏菲发了通讯请求,很快医疗部就接通了。
“有什么事吗,马克?”苏菲问。
“斯蒂文出事了。”他对医务官说,他回头看了看还在干呕的斯蒂文,“……我不敢随意移动他,请你过来一趟。”
“我需要准备什么?”苏菲问。
“脑部撞击,左肩脱臼,但我已经复位了……还有一些外伤,我不方便说……请你过来。”
“我现在就过去。”苏菲连忙说。
马克回到斯蒂文身边,小心地扶着他的头将他放在枕头上,再稍稍托起他的后脑,避免鼻血回呛。
等鼻血不再流,马克才到卫生间用温水沾湿毛巾,替他擦干净脸,又擦掉了腿间精液和血迹。
那之后,马克清理掉了地上的呕吐物,才坐到床陪在斯蒂文身旁。
斯蒂文歪着头闭着眼好像昏迷过去,但马克知道他没有,他只是没力气睁眼。
“喝点水好吗,宝贝?”马克小心地问。
斯蒂文吐出几乎听不见的音节,“不……想吐……”
马克沉默下来,他握着斯蒂文的手,心如刀绞,他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但是他无法明白为什么杰克会下这样的狠手去伤害斯蒂文。
过来的苏菲也被斯蒂文的惨状吓到了。
这位善良的女士在看到斯蒂文身上触目惊心的痕迹时甚至红了眼眶。
斯蒂文知道苏菲来了,也知道自己全身上下的伤都会被她检查,但他已经痛得没有余力去生出羞耻这样的情绪了。
苏菲先仔细检查了他最严重的额头和肩膀,然后去摸他的肋骨判断有没有断。
最后才掀开被子,分开斯蒂文的腿检查他的私处。
马克弯腰抱着斯蒂文的头,感觉他一直在自己怀里颤抖。
“撕裂了。”苏菲看向马克,充满同情的温柔目光对上马克痛苦的目光,“我建议把体液保存下来作为证据。”
斯蒂文轻轻握了握马克的手。
“不需要了,谢谢……”马克低头看了看他,艰涩地说。
“你确定吗,亲爱的?”苏菲靠近斯蒂文,尽量温柔地说,“这些可以让他得到惩罚。”
“我确定……”斯蒂文虚弱地摇头。
“你不需要害怕什么。”苏菲温柔地试图消除他的顾虑,“纪律委员会会处理的,绝对保证你的隐私。”
斯蒂文看着她,垂下眼,不再说话。
苏菲看向马克,希望马克可以说服他。
“惩罚……”斯蒂文轻轻说,“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不想惩罚他,我只想……他回来。”
苏菲又看向马克,马克无奈地摇头。
“可是万一他再……”苏菲充满担忧。
“我在。”马克压抑着怒火咬着牙说,“我不会再让他靠近斯蒂文了。”
“好吧。”苏菲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斯蒂文的脸,“都听你的,亲爱的。”
她帮助马克对斯蒂文身上的外伤稍作处理之后,告诉他最好还是去做一些头颅检测,CT和磁共振。
马克把他带到医务部,做完了全部的检查,没有发现颅骨骨折或者颅内出血、脑水肿的问题,大概只是脑震荡。
解决了最大的问题,那剩余的都不算什么了。苏菲给斯蒂文的肩膀拍了CT,马克的复位做得很好,只是韧带无可避免地撕裂了,她给斯蒂文上了固定带。
斯蒂文怎么都不愿意留在医务部,看到他一直在发抖和哭,马克只好又把他带回去。
回去之前苏菲忧心忡忡地叮嘱马克有什么情况都可以直接联系她,后天她值班,还需要再给斯蒂文查一次头部,筛查迟发性的脑损伤。
回到房间已经快4点了。
刚把斯蒂文放到床上,斯蒂文又闹着要去洗澡。马克原本不同意,可他一直呻吟着说自己身体里有东西很难受,满身是汗也很难受,还一口咬定自己身上沾了呕吐物,他说一直能闻到呕吐物那个酸腐的恶心味道,让他想吐。
马克很无奈,一再说没有,真的都擦干净了,可是斯蒂文怎么都不相信。
好说歹说都没用,马克只好退而求其次,说再给他擦一次身体,斯蒂文还是不愿意。
无奈之下,马克只能抱着斯蒂文去洗澡,为他彻底清理了身体上和身体里的脏东西。
但是刚脱了衣服,淋湿身体,抹上了浴液,斯蒂文又开始难受得不行。他无法站稳,头部一阵一阵的钝痛,只要他稍微一动,周遭一切都开始旋转。
他趴在马克身上,好像坐在高速运转的旋转木马上,浴室热腾腾的蒸汽加重了他的晕眩和窒息感,让他难受得直喘气。
“马克……”他试了几次才真正发出声音,“不洗了……难受……”
“快好了,”马克亲吻安抚他,用花洒冲掉他身上沐浴露的泡沫,“宝贝,再坚持一下。”
斯蒂文无力地推了推马克,转身扶着盥洗台,又开始吐起来。
但他即使扶着盥洗台也没法站稳,马克担忧他打滑摔倒,只能从后面环抱着他光裸的身体,支撑着他。
斯蒂文已经吐不出什么了,此刻能做到的只是反射性地不停干呕,胃部剧烈地绞痛。马克的手按在他的腹部上,能感受到他的腹部在痉挛,他低垂着头颅,颈脖甚至无法支撑他抬起头,整个人缩在马克怀里止不住地打颤发抖。
“马克……马克……”斯蒂文双眼发黑,不停喃喃着身后人的名字,好像这样就能减缓自己的痛楚,但只有马克知道自己对此多么的无能为力。
好不容易洗好澡,马克把斯蒂文擦干抱回床上就不敢再移动他了。
“要吃点什么吗?”马克问。
“不……”斯蒂文闭着眼睛,“会……吐……”
“喝点水?”马克几乎是哀求道,“至少喝点水,你吐太多了。”
斯蒂文不太想喝,但是马克看上去太担心了,于是他点了点头。
马克倒了一杯水,把他扶起来。斯蒂文勉强喝了几口就表示再也喝不下去了,马克便让他再躺回去。
但是没躺多久,又挣扎着趴在床边把刚刚喝进去的水吐了,他看上去难受得好像把五脏六腑都要一起吐出来。
在马克记忆中,这么多年斯蒂文都没受过这种罪,就连在孤儿院和在旧金山流浪的时候也没有过。
好不容易呕吐终于停止,他趴在床边连把自己翻过来躺回去的力气都没有,好像呼吸就花光了他全部的力气。
马克帮斯蒂文翻身躺回床上,擦掉他满额头的冷汗。
“我要杀了他……”他握紧斯蒂文的手,低声说,“我要杀了那混蛋……我到底……我他妈到底带了一个什么人回来……”
斯蒂文睁眼看了他一眼,又疲倦地闭上,他没力气说话,头痛得厉害,喉咙也被酸液烧得灼痛,只能用手轻轻捏了一下马克的手指。
马克把床边的秽物擦干净,也不敢合眼,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斯蒂文床边守着他。
他安静地坐在黑暗里,握紧拳头,怒火中烧。马克完全能想象杰克是怎么对待斯蒂文的。流浪的时候,他们和流浪汉打过架,杰克揪着对方的脑袋往墙上撞,一连十多次,直到对方满头鲜血。
他不敢想象他也这么对待斯蒂文了。
如果不是需要一直待在斯蒂文身边,马克现在就想去找杰克把他狠狠揍一顿,让他也尝尝脑袋被掼到墙上的滋味。
快天亮的时候,斯蒂文还是发起热来。马克就打了个盹的时间,他已经烧得满脸通红。
马克已经彻底慌了神,只能再次联系苏菲,苏菲过来的时候,斯蒂文已经模糊不清地开始梦呓。
“可能是因为伤口发炎。”苏菲给他测了体温,很隐晦地提到。
“他一天没有吃过什么了,”马克非常担忧,“也没有喝水,尝试过,但是都吐了。”
“我给他输液吧。”苏菲说。
马克点点头。
扎针的时候苏菲拉过斯蒂文的手,斯蒂文迷迷糊糊中开始挣扎。
“不……杰克……不要……”他抽泣着梦呓,泪水不停从紧闭的眼里流出来,“别,别这样对我……别……求你……Ja……”
苏菲诧异地看着他,又抬头看向马克。
马克跪在床边,对她说:“我来吧。”
苏菲放了手,马克握着他的手,俯身亲吻他的眼角,用非常轻柔的声音说,“杰克不在,是我。”
“马克……马克……”斯蒂文的泪水流得更凶了,“马克……救我……救我……你在哪里……马克……”
“我在,宝贝。”马克不停温柔地亲吻他的鼻尖和唇,“别害怕,我在这里,就在你身边,别怕。”
在他的安抚下,斯蒂文渐渐安静下来。马克轻轻拉过他的手对苏菲示意可以了。
“你们……这就是不打算进一步追究的原因吗?”苏菲回过神,眼神复杂,把针扎进斯蒂文手腕。
“我们三个……从来只有彼此。”马克红着眼睛看着昏睡的斯蒂文,哑着声音说,“我是说,杰克他以前……他在被拽走的那一刻,还在说他爱我们……他一直用他的生命来爱着我们,他没理由这么伤害斯蒂文。”
苏菲叹了一口气,默默拍了拍马克的肩膀。
苏菲离开后,马克看了看时间,快要8点了。他给纽曼德打了个电话,冷静地告诉他,杰克袭击了斯蒂文。马克把斯蒂文受的一些伤害告诉了纽曼德,但按照斯蒂文的意思,隐瞒了性侵的事情。
他希望纽曼德联系安保部门,对杰克做禁足处理,因为他真的太危险了,一个行走的暴力狂,然后再对杰克做一些精神病方面的筛查。
纽曼德对这个消息感到震惊,但还是按照马克的意思,去把事情递交到纪律委员会。
斯蒂文从烧起来后,意识就开始模模糊糊,马克怎么跟他说话他都没法清晰地回应。他有时候会捉紧被子默默地哭,有时候会梦呓着哀求或者喊着马克的名字,问他在哪里。
对啊,当杰克伤害他的时候,自己在哪里呢?
当斯蒂文求助的时候,自己在哪里呢?
马克无数次自问。
他真恨自己那天和斯蒂文吵架后把他丢在了楼道口,更恨自己在斯蒂文给他信息的时候因为还在怄气,没有第一时间回到房间,让他昏迷在地上直到半夜。
他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那么暴力的对待,那么残忍的伤害。
他和杰克最近打过两次架,他很清楚杰克最近有多暴力,但是他没有做任何措施,他们甚至还住在一起。
马克真想问问自己到底是不是脑子也出问题了,对危险的警觉变得如此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