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出现了——史佩克特兄弟之间的默契消失了。但对于斯蒂文和马克而言最致命的是，不仅是这几年训练和作战培养出来的默契，就连兄弟之间与生俱来的亲密也一并没了踪影。

11 疏离

“杰克的反常行为可能是创伤应激所致。”纽曼德说，“暴躁，行为异常，排斥亲密关系等等。”

他对斯蒂文和马克解释，“因为严重的意外导致他对你们本能地产生了排斥，比如看到你们，就会想起那一瞬间的痛苦。”

但同时，纽曼德不太确定地补充了一句：“这是我们唯一想得到的合理原因了。”

自从醒来的那一刻，杰克就不太对劲。

他的身体和精神状况都恢复得很好很快，可是就连斯蒂文也不得不承认，就像马克所说的——他真的有点儿奇怪。

作为和杰克最有默契的人，马克在他睁开眼之后几乎立刻就敏锐地感知到了他的异常。

最开始是反应缓慢，这直观地反映在他思考和说话的速度上。医务室和科学部对他做了大量的脑部检查和认知测评，所有数据都在正常范围内。

这和智力认知水准没有任何关系，而更像是在适应，这种慢反应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在逐渐消失。

在那之后，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出现了——史佩克特兄弟之间的默契消失了。

不是减弱，是彻彻底底地消失。

这种改变如此明显，以至于不只是马克和斯蒂文，就连破碎穹顶所有工作人员都发现了。

但对于斯蒂文和马克而言最致命的是，不仅是这几年训练和作战培养出来的默契，就连兄弟之间与生俱来的亲密也一并没了踪影。

如果说他对马克只是无视和疏离，对斯蒂文则更加恶劣。

杰克很抗拒斯蒂文的靠近，他甚至不允许斯蒂文走近他身边。只要斯蒂文一靠近，杰克就会无法控制地表现得很狂躁。

斯蒂文刚开始的时候没有真的认为他和杰克之间的关系出了任何问题——要知道在他们人生的前二十多年里，斯蒂文一直是杰克最有效的镇定剂和精神安抚。所以当他看到暴怒的杰克时，他很自然地就想走过去安抚他，像以前每一次那样。

然后他就被杰克非常粗暴地推倒在地上了。

这样的事情发生到第五次的时候，斯蒂文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和杰克之间有些什么不对劲了。

“可是一起经历意外的是我。”马克看了一眼斯蒂文，后者避开了他的视线，低下头，手指缩在有点长的袖口里不安地绞着。

一想到杰克自从醒来后是怎么对待斯蒂文的，马克就一肚子的火。

他对纽曼德说，“斯蒂文不应该也被排斥……可是杰克对斯蒂文的态度更加糟糕，他以前从来不会对斯蒂文使用暴力。”

杰克针对斯蒂文的暴力行为是逐渐升级的。

就在昨天，马克到医务室找斯蒂文，却撞见他正在在镜子前卷起衣服为后腰的一块乌青抹药。

他在镜子里看到马克，下意识地把手里的药膏扔到身后，慌张地把衣服拉下来，转身问：“你怎么来了？”

马克的怒气一下就上来了：“杰克对你动粗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在说什么？”斯蒂文还想蒙混过关，但他实在太不擅长说谎了。

“你腰上的淤青！”马克走到斯蒂文面前，不由分说拉起他的衣服。

“马克！”斯蒂文拉着衣服拼命不让他掀开，但那注定是徒劳的，无论是对于力量的运用还是技巧，两人都差距悬殊。

马克把斯蒂文按在墙上，卷起他的衣服，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不小心被撞了……”斯蒂文支支吾吾。

“是杰克？”马克轻轻碰了碰斯蒂文的腰侧，“痛吗？”

“唔，还好……”斯蒂文含糊地说。

“实话！”马克惩罚性地加了点力道，斯蒂文立刻皱起脸痛呼了一声，不自觉地弯下腰。

难怪这两天看他总是直不起腰的样子，马克皱眉。问他就说是医务室给别的驾驶员做了几次肌肉舒缓按摩，自己累得腰痛。

“他对你动粗了？”马克再次确认。

“没有，只是撞了桌角。”斯蒂文说。

“他推你了。”马克立刻明白过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了你们又要打架。”斯蒂文小声说。

上周马克和杰克已经在房间里打过一次了。

他们以前当然打过不少架，但斯蒂文从来没见过他们打架打得这么狠。

不，打得狠的只有杰克，他的表情变得很狰狞，像要想杀死猎物的野兽那样不停攻击马克的腹部和头颅，甚至还想绞他的脖子。

斯蒂文吓坏了，他想分开他们又不敢上前，但在马克挨了几拳后还是鼓起勇气冲上去。拳头在砸到斯蒂文身前的时候猛地停住了，斯蒂文恐惧地抬头，杰克恶狠狠地瞪着他，脸上扭曲起来，他往后退了一步，看了斯蒂文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了满地狼藉的房间。

“……我又不怕跟他打架。”马克说。

“但是我不想看你们像上次那样打架了。”斯蒂文担忧地说，“也不想增加他释放暴力的次数了……我希望他能慢慢平静下来。”

马克垂着眼不说话，盯着他腰上的淤青，眉头紧皱。

“再给他一点时间吧。”斯蒂文注意到他的目光，不自然地把衣服拉好，小声说，“他会好起来的。”

马克看着他，皱起的眉头依然没有舒展。

哪怕斯蒂文失去记忆，他还是没有任何改变。小时候无论温迪发病时怎么辱骂他们，斯蒂文第二天都不会害怕或者生气。

她只是病了——

斯蒂文总是这么对马克和杰克解释——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愤怒。

而杰克确实是最像他们母亲温迪的那个，他的暴力倾向从小就可见端倪，他唯一一次对斯蒂文用暴力是离开孤儿院的那个晚上，但那事出有因，和现在的状况完全不同。

马克猜斯蒂文现在对杰克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只是病了，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

童年时沉重的无力感再次俘获了马克。

正如至今也他无法明白温迪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们三兄弟一样，马克也不明白为什么一次意外就让杰克变得跟温迪一模一样甚至更糟糕，而他对此束手无策，他想把那个熟悉的杰克找回来，可是除了诉诸暴力外再也没有别的方式。

马克垂下手臂，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在流失，他又想起杰克被带走的那一瞬间以及前一瞬间，他们在怪兽的巨掌下，那种卑微如蝼蚁的无力感。

他和杰克驾驶月光骑士太久了，久到马克快要忘记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们胜利的次数太多以至于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可就算是猎人，也有被摧毁的时候。遗忘坟场里躺着多少废弃的猎人机甲呢？

如果那天晚上，他动作再快一点，或许杰克就不会被“瘟疫”带走。

为什么不是自己被带走呢？马克想。

尽管马克没有再说什么，但斯蒂文腰上的淤青终于还是变成了点燃马克导火线的那点星火，当天格斗室的默契练习演变成了一次彻头彻尾的灾难。

破碎穹顶的格斗室虽然名为格斗，但并不是分胜负的地方，游侠们所有的计分都建立在彼此的出招和格挡上。这一点所有的现任游侠和准游侠都非常清楚，没有人会真的在格斗室打起来。

然而拿着棍子上场后，杰克一出手就打得非常狠。马克在格挡了将近10个回合之后，强忍一个多月的怒气终于到了顶峰。

他动了真格，不再被动防守，像杰克一样狠狠地主动反击，将这一个月来累积的怒火化为暴力宣泄了出来。

两个人手上的棍子很快就因为激烈的碰撞被敲断了，教官喊了几次停，完全失去理智的马克和杰克都没有停下。

这场莫名其妙的合法斗殴最后以马克狠狠将断棍砸在杰克的脸上结束。

“你差不多得了，他妈的正常点！”马克冲他怒吼，“我受够你了！”

对于他的斥责，杰克像这个月里的每一次那样置若罔闻。

他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液，一声不吭迅速翻身起来回击的时候被教官从后面架住了。

闻讯赶来的斯蒂文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忍住担心，上前查看杰克的脸，看看他是不是被马克打的那一棍子打伤了颅骨。

可是他才刚走到杰克身前，杰克就如同一个杀红了眼的野兽一样，猛地转向斯蒂文，他揪着斯蒂文的领子直接给了提了起来，冲着斯蒂文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液。

斯蒂文下意识闭上眼睛偏开脸。

杰克高举拳头，然而还没来得及砸下去就被马克从身后用胳膊勾住脖子从后拽倒在地上。

“你敢动他！”马克彻底被激怒，他骑在杰克身上按住他，给了他一拳头。

“马克！住手！”斯蒂文吓得一把拉住马克，“冷静点！”

“滚开！”马克把斯蒂文用力推倒，回身又给了杰克一拳。

众人哗然，连忙围上来，把马克从杰克身上拖起来。

“滚！”杰克用力甩开架着他的人们，离开了格斗室。

斯蒂文这时才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拉住马克。

马克余怒未消，再次推开斯蒂文，留下不知所措的他，转身也离开了格斗室。

从那天之后，杰克就再也没有回过他们三人的房间。

…………

“该死的，”马克真是受够了杰克最近一个月的糟糕态度，他问纽曼德，“难道没有什么心理学上的科学标准去把这件事纠正过来，让我们恢复到原来的关系吗？不，把他变回以前的杰克？”

“有一些治疗方法，”纽曼德说，“但他拒绝了，他自我感觉良好。所以我猜，只能靠时间了。”

“他妈的自我感觉良好！”马克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他犹豫着，看了看斯蒂文，终于不得不向纽曼德坦白：“我们的母亲有精神病，当她发病的时候，会暴力对待我们三兄弟。杰克他……会遗传母亲的精神病吗？他是不是……精神病发了？”

斯蒂文惊讶地看向马克。

…………

结束和纽曼德的谈话，离开科学部后，斯蒂文绷着脸，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马克知道他罕见地生气了。

“斯蒂文，等等！”马克追上他，但是斯蒂文看也不看身边不停想和他说话的马克。

马克跟着他走了一段时间忍不住了，他一把拉住斯蒂文，把他推到安全出口的楼道，生气地用力甩上门。

“你他妈的到底在发什么脾气！”他问，“先是杰克，然后是你吗？！”

斯蒂文对他的暴躁感到有些惊讶，但看了他一眼后就别开了脸。

“说话！”马克怒道，“你有什么不满，你说？”

“我们的妈妈有精神病？”斯蒂文倔强地沉默了一会儿才看向他，语气充满不敢置信，“你从来没有说过……杰克出事你也不说，直到现在，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你才觉得这需要说出来，是吗？”

马克本来就因为杰克而心烦意乱，斯蒂文质问的语气激发了马克的自我防卫，“杰克也未必是真的遗传性的精神问题才导致反常的！”

“那也有可能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天啊，而且我什么都不知道！”斯蒂文也开始大声说，“你是为了瞒着我，所以一直不说吗？”

“我只是觉得他的情况跟妈妈没关系！”马克争辩，“他是因为那次事故才变成这样的！”

“跟妈妈有没有关系不是你决定的！你是医生吗？你是科学部的科学家吗？”斯蒂文说，“你敢确认吗？如果你确认，今天为什么又要说呢？”

“我只是给了一个可能性！”马克说。

“难道你不该先告诉我吗？”斯蒂文看他振振有词的样子就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他不明白自己问过马克这么多关于他们母亲的事，马克却把这一点隐瞒得滴水不漏，要么他是有计划地隐瞒，要么就是真实地觉得没必要说。

可是无论是哪种，都让斯蒂文感到深深的被排斥和被欺骗的愤怒和无力感。

“她已经死了，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你知道不知道她有精神病，这很重要吗？”马克烦躁地说。

“她是我们的妈妈！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什么叫毫无关系？”斯蒂文受不了地对他强调，“你明知道我没有任何关于以前的记忆！你看我是不是像在看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你是不是取笑过我的一无所知？”

“荒谬至极！斯蒂文，我警告你别这么指责我！”马克生气极了，“我不认为你有知道这个的必要，有些事情忘记了就忘记了，你就这样简单、快乐地生活着不好吗？你难道要记起她辱骂你，打你……”

甚至对你说“去死”吗？

马克猛地住了嘴，理智一瞬间回来了，他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不应该说的事情。

“什么？你在说什么……”斯蒂文在震惊过后，用一种马克无法承受的受伤的目光看着他。

“所以那都是骗我的。”斯蒂文反倒平静下来了，他问，“你和杰克说的那些她爱我，她带着我们度过的快乐童年？马克，你给我创造了一个幻影母亲？你怎么能用谎言填充我的记忆？”

“……也并不全部是骗你。”马克感到无力，“至少从小到大，我们三个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快乐的，我没骗你。”

他走过去想拥抱斯蒂文，却被斯蒂文一把推开。

从来没被如此明显地拒绝过的马克瞬间又感觉到刚刚熄灭的那把火又烧了起来。

他用力踹了墙壁一脚，转身用力甩上门，离开了楼道。

楼道的门被用力甩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斯蒂文被震得抖了一下。马克从来没对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看着关上的门，想把他再追回来，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在犹豫过后再打开门，马克已经不知所踪了。

斯蒂文呆呆看了一会儿，又关上门回到楼道，疲倦地靠着墙壁。

和马克吵架完全不是出自本意，他能明白马克为什么会隐瞒母亲的精神病，但他就是生气了。

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从来没有这么糟糕过，他可以对抗糟糕的现实，但那是因为马克和杰克一直在他身边的缘故。

可是现在杰克已经失控，马克也被影响得逐渐失控，他一个人拉不住他们两个，而杰克甚至拒绝他的帮助。

他从来没有感到马克和杰克离他这么遥远。

斯蒂文慢慢地坐在台阶上，扭头看向窗外。

在破碎穹顶看得最多的，就是湛蓝的太平洋。旧金山城市被一圈高耸的防御墙紧紧包围在一起，如果猎人失败，那么防御墙可以抵挡怪兽至少三个小时，这之间的时间，足够让安克雷奇基地的猎人前来支援。

那么好的天气，防御墙外的沙滩上却空无一人。

马克和杰克曾经告诉他，在怪兽还没有从海里冒出来的时候，沙滩上全是人，人们在晒太阳、打沙滩排球、冲浪、游泳，海边还有摩天轮，夜晚的时候会亮起炫目的霓虹。

杰克说，等哪天怪兽不再出现在地球，防御墙就会被拆掉，人们会重新回到沙滩享受生活。

到那个时候，他们可以买一张网支上打沙滩排球。斯蒂文记得他眉飞色舞的模样，说斯蒂文和马克一组也不可能打赢他。

斯蒂文想象着这样的情景，突然流出泪。

可是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他只是看着旧金山高耸的防御墙，泪水就这么涌了出来。

他的生活就像在高墙后面，什么希望都看不到，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

他太想念那个对他笑，搂着他说糟糕笑话还喜欢欺负他的杰克了。

在楼道蹉跎了将近一个小时，斯蒂文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他回到房间，一打开门，杰克就在里面。

被暴力威胁过几次，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和杰克保持了一个稍微安全的距离。

杰克正在把一些私人物品塞进背包里。看到斯蒂文开门，抬头看了他一眼，斯蒂文没有走近他，他也不理睬斯蒂文，又低头继续收拾东西。

“……你在干什么？”斯蒂文问，他注意到杰克床上已经空了，心里开始感到不安。

“申请了其他房间。”杰克说。

“你要离开？”斯蒂文不敢置信。

杰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可是……可是你该和我们住在一起。”斯蒂文说，“PPDC是这么规定的，至少是你和马克……如果你真的很不希望看到我，我可以离开。”

“已经不是驾驶员了。”杰克不耐烦地说。

不是驾驶员了，就没有任何必要住在一起培养什么默契。

“但是我们以前一直在一起……我们是兄弟啊。”斯蒂文开始慌张，他可以包容杰克对待他的糟糕态度，那都没关系，因为他们兄弟必须在一起，“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杰克停下手，抬头用一种斯蒂文看不懂的眼光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嘴边咧开一抹笑。

“你们人类……”他顿了顿，“你们这么离不开我吗？”

“什么？”斯蒂文不解地看着他。

“你和马克。”他傲慢地问，“没了我，活不下去吗？”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斯蒂文问，这句话让他处于巨大的震惊之中。

“你和马克。”杰克走过去，伸手把斯蒂文身后的门关上，斯蒂文忍不住退了一步，后背抵在门上。

“特别是你……像是寄生虫。”杰克说。

他看着斯蒂文，手从门上收回来，搭在斯蒂文的脖子上，后者完全无法相信那个词语从杰克嘴里说出来是为了形容他。

“你见过寄生虫吗？‘怪兽’身上的寄生虫。”他看着斯蒂文问。

这是这一个月以来杰克第一次主动靠近他，可是没有过往他们相拥紧贴时的温暖，斯蒂文感到一股恶寒沿着他的脊椎往上蔓延，他忍不住轻轻打了个颤。

“你知道寄生虫只要离开‘怪兽’就会立刻死去。”没有得到回答的杰克自顾自地继续说，他的语气里有点怜悯。

“可怜的生物，没有任何自保能力。但它们能帮助‘怪兽’清理身上的脏东西，或者分泌出一些物质帮助它们的宿主加速愈合伤口。”

斯蒂文闻到一股奇怪的海水的腥味，但也可能只是因为房间的窗户被打开了，海风灌了进来。

他感到恐惧，但不明白这种恐惧从哪而生，或许是因为这一个月里被杰克频繁地用暴力威胁造成的反射性紧张。

他僵直着身体，停转的脑袋无法明白杰克和他讨论怪兽寄生虫的意义。

“你呢？你的用处在哪里？”杰克问。

他把斯蒂文困在门和自己的身体边，手覆盖在斯蒂文的腹部。

“你甚至不能孕育。”他非常恶意地说。

斯蒂文不能更清楚这不是调情了，因为杰克的手指让他感到害怕，他轻轻按下去的力道，微微勾起的指尖像会开膛破肚的利爪。

“一个失败的，没有任何用处的雄性……男性。”杰克低下头，唇贴着斯蒂文的颈脖。

“我真好奇在出生的时候他们为什么不会把你吃掉。食物链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孱弱的幼崽会被抛弃或者被母亲和其他幼崽分食。”

斯蒂文能感觉到杰克张开嘴，牙齿贴在自己颈动脉旁，这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自己像是被猛兽咬着脖子的食草动物，只要再用力一点，颈脖上的牙就会刺穿自己的皮肤和血管。

突然，杰克停住了动作，在他张嘴的时候，斯蒂文能感觉到杰克的身体有好几个瞬间僵硬着，好像在尽力压抑着什么。斯蒂文能感知到他在自己脖子上的嘴张开又合上，再张开，然后又合上。

那之后他退离斯蒂文身边。

斯蒂文松了一口气，杰克脸上又出现那种不耐烦的暴躁表情，他阴鸷地盯着斯蒂文好一会儿，表情才慢慢舒展。

“你和马克简直就像寄生虫。”杰克表情阴郁，“我已经厌烦了时时刻刻保护你们了，滚远点，别再来招惹我。”

“……他救了你，是他把你带回来的！”斯蒂文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们一直是互相……”

“救了我？”杰克打断他，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真的这么认为吗？他这么懦弱的人，你不会真的以为没了我，他能好好地活到现在吧？”

“懦弱？”斯蒂文愣住了，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杰克嗤笑了一声，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好好想想吧，过去哪次不是我解决掉所有的麻烦？没有我，他甚至活不到一个月前。救了我？哈哈……”

他回过身重新收拾东西，“学着独立生存？”

他讽刺地笑，“如果你们能的话。”

“收回你的话。”斯蒂文在他身后突然说。

“哪一句？”杰克头也不回地问，对斯蒂文的要求和隐忍的怒气毫不在乎，“寄生虫？还是毫无价值？或者懦弱？我不认为我说错了。”

话音刚落，杰克就被一拳头打得偏过脸去。

他维持着被打偏头的姿势好一会儿。

斯蒂文第一次揍人，他完全是气晕了，那一拳头揍出去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的手背很痛，同时又感到抱歉，他从来没有对谁用过暴力，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杰克缓慢地把头转向斯蒂文，他的眼神很冷，尽管他嘴边带着笑。

“杰克，我……”斯蒂文惊慌地说。

杰克向斯蒂文走去，斯蒂文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杰克，哪怕他们在流浪时，杰克看那些想要袭击他们的流浪汉和歹徒都没有这么冷酷阴沉。

斯蒂文往后退，然后转身想开门离开。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他听到他的心脏因为恐惧而疯狂鼓动。

他总是忘记杰克是杀过人的，就算在他们进入猎人学院之前，斯蒂文亲眼看到的就至少有两个。

但那都是杰克为了保护他们。

他知道杰克暴力，知道他可以毫无负担地杀人，知道他比他们都要更适合这个乱世，可是他是他们的保护者，是他们永远坚实的依靠。

但这一刻，斯蒂文生平第一次对杰克感到害怕。

斯蒂文才刚刚拧开门，就被一只手从后面把门再次推上。

他站在门前，背对着杰克，开始像透不过气一般喘息。

斯蒂文浑身发冷，无法抑制此刻的恐惧。

杰克把他转过来，手用力掐住斯蒂文的脖子迅速收紧。

“你怎么敢？”